不管是关亦诚怎么忽悠，柳一一都坚决不改，她跟着下楼转一圈，上来还是吃她的麻辣火锅加冰酸奶。

还糗关亦诚：“关亦诚，咱们把弯弯接出来玩儿吧？你管她，千万别管我，她小，她才需要爸，我不需要，我已经长大了。”

关亦诚淡定地涮着青菜就水煮肉，说：“听说柳静和最近情况有好转？说明家人的影响还挺大的，你以后不会把我女儿变成你这么不着调吧？”

柳一一被这弯拐得一下子猛咳起来，她拍着胸口一阵顺气，才有空说：“谁就生女儿了？不是说可以养条小狗嘛。”

关亦诚轻笑出声，说：“小狗也可以是女儿啊，你不是还认了林妙家的狗当干儿子吗？不过一一，你要生个女儿，肯定很漂亮。”

“俗！”

柳一一夹着牛肉往蘸料搅一搅，又补一句：“一想到我，你就只有一个漂亮，我就没别的优点吗？你喝那汤不是我炖的？你煮那肉不是我洗我切的？这女人多有内在啊，你们想到的都是肤浅的外表。”

关亦诚刚要解释，就见柳一一忽然情绪低落下来，她戳着碗里的菜，“你的消息滞后了，医院都说，柳静和没两天了。”

“什么？”关亦诚放下筷子，“为什么？不是一直挺稳定吗？”

柳一一抬头，抿了抿嘴，说：“说是什么并发症，我也不懂，反正，就这几天的事了吧。”

关亦诚沉默片刻，说：“其实也挺久了，应该都有心理准备了，你以前，是不是挺难熬的？”

柳一一笑笑，面上一派轻松，“还好吧，那时候很忙，其实没有希望的等最熬人，早点有个了结，对双方都好。就是小孩子挺可怜的，”

关亦诚伸手握住她的手，“那周末接弯弯出来逛逛，她在柳家也挺无聊，那边也没孩子陪她玩儿。”

柳一一心情更加低落，“听说没希望了，老太太对她现在可喜欢了，要星星给月亮，邹雪挺烦的，才说能不能跟我们出去逛逛？”

关亦诚想着明天也没什么事，干脆晚上陪柳一一去看过她住院的同学就去医院接弯弯。

进了五月，弯弯每天放学都会来看爸爸，上周她都看到爸爸笑啦，可医生叔叔说爸爸要死了。

坐在车上，弯弯低垂着头说：“一一姑姑，我不想去玩儿，我爸爸快死了，我想陪着他。。以后我就看不到了。”

柳一一心里一酸，笑着说：“可是爸爸在你心里啊，你只要很想他，以后他会在你梦里出现的，会说话哦，还会陪着你长大。”

弯弯抬头，眼里泪汪汪的，“真的吗？可是，姥爷说，人死就没有了，”

柳一一笑着说：“只是身体没有了，你喜欢看那个小精灵动画片吗？其实啊，每个人都有灵魂，你知道灵魂吗？”

弯弯点头，“可灵魂就是鬼啊，老师说，鬼是不存在的，那是迷信。”

柳一一心想，这幼儿园老师教的真多。又说：“那是他没见过，虽然科技很发达，但是还是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啊。而且，灵魂也不是鬼，也可以是，”

弯弯眼睛亮了亮，“哦！我爸爸还能变成天使，他在天上保护我，对吗？”

“聪明！”柳一一拍拍小丫头的头，说：“只要你一直记得他，他就一直存在，”

弯弯头脑又垂下去，“可是天上好远，一一姑姑，我想回去。。”

关亦诚在前面说：“昨天你爸爸在梦里告诉你妈妈，说想你去帮他拍点好看的照片回来，”

弯弯抬头问：“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关亦诚一本正经：“他怕你小，梦里看到他害怕啊，等你以后长大了，你爸爸就去梦里找你了。他说他要走了，希望看看外面的样子，让你去帮他看看，完成他最后的心愿，你愿意吗？”

弯弯看着很凶的姑父，点点头：“我姥爷说撒谎的人眼珠子乱动，一一姑父，你都不动，是真的哎。那我要去，拍很多很多照片，让我爸爸看。他能看到吗？他眼睛都睁不开。”

关亦诚还是一点儿也不心虚，说：“你睡觉也要闭上眼睛啊，你梦里不是还能看到很多东西？这个叫感知力。不是一定要睁开眼睛才能看到世界，还有很多人眼睛都看不见啊，他们也能看到很精彩的世界。。。”

看弯弯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柳一一心中直感叹，论忽悠，关亦诚果然还是最专业的。

邹雪本来是想带女儿来陪着的，这两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最后一刻，她总要让孩子见父亲最后一面。

可有时候她又想，如果柳静和能说话，他肯定不想女儿这么小就亲眼见证他的死亡，让一个六岁多的孩子去见证白布盖在她父亲脸上，邹雪想想，都觉得残忍。

坐在床边，邹雪握住柳静和瘦削的手，轻声说：“以前我总怨你，其实我也有错，我早知道的，你是个家庭观念极强的人，我不该总让你为难。我会好好照顾弯弯的，你放心，你奶奶现在很喜欢她，以后，那些矛盾都没了。”

邹雪知道，如果柳静和能醒过来，柳家依然不会在意她们母女，他们依然会让柳静和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可没有如果了，他很快会死，不会再有奇迹。她以为她能等到老太太死，可天意弄人，她的女儿才七岁，就没爸爸了。

弯弯被关亦诚又科学又玄学地忽悠了一路，她相信了，临睡前还说：“一一姑姑，你手机要充好电哦，我要拍好多照片的，我爸爸那天说带我去看桃花，他说桃花好漂亮的，现在都没桃花了。。。”

小丫头兴奋了一晚上，说着说着就趴柳一一怀里睡着了，小丫头脸色红扑扑的，肉嘟嘟的小脸蛋挤在柳一一怀里，侧脸都嘟出来一块。

“相比很多人，我已经很幸福了，”

柳一一靠在关亦诚怀里，看小丫头睡着还微微蹙着的眉头，小声感叹：“她才七岁啊，爸爸就没了，也不知道以后她妈妈会不会给她找个新爸爸，也不知道，她新爸爸会不会疼她。。”

关亦诚以前总气柳一一没心没肺，可这一刻，他又庆幸起她不喜欢走心。如果那些很难熬的时刻，她都这么情感充沛，那他，真很难做到原谅自己。

“她还有柳家这些亲戚长辈，不是没人要的小孩。柳静和一走，她就是柳静和唯一的血脉，你爸肯定会重视她。”

柳一一笑笑，似叹似嘲：“是啊，我爸会把她当成柳家小姐，让她享受最好的物质，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这就是他对侄子最好的交代了。”

“为什么他对我特别好，却让我总觉得失落？”

关亦诚胳膊伸过去，把一大一小都搂进怀里，轻声说：“柳家毕竟是传统大家族，男人才能继承门庭，父母即便偏爱，也不能改变儿女的天然地位。这个社会也是一样，父母再疼爱女儿，也不能改变大环境对女人的不公。”

“但是呢，在我们的家庭里，我可以给你尊重，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柳一一笑起来，她轻轻侧头，问：“关亦诚，你晚上偷吃什么了？”

关亦诚亲亲她满是笑意的眉眼，“吃蜜了，这话原创度高吧？没有抄袭吧？”

柳一一刚感动起来又忍不住吐槽：“你能不能深情两秒？居然问有没有抄袭？这种台词偶像剧里一堆好吗？”

关亦诚一脸严肃，还真的在解释：“我不看偶像剧，这就是我原创，发自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