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绪坐起身来，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宋凛，她喘着粗气，忍耐着头痛欲裂的感觉，缓和了许久才声音沙哑地开口：“我做梦了。”

“嗯，没事了没事了。”

她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淌，抽泣道：“我梦见了堰，他好像已经死了。”

“别怕，做梦而已。”宋凛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不会是真的，一定是你太累了。”

沈绪平复了许久，她环顾四周，明亮的房间被收拾得十分整洁，阳光从窗户漏了进来，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唱着小曲，一片祥和安定的氛围。

她虚虚地说了一句：“已经是早上了吗？”

“嗯，秀秀觉得不舒服再躺一会吧。”宋凛替她换了一个干净的枕头，就要扶她躺下。

“没事，我起得来，肚子已经不疼了。”沈绪已然不想再躺了，她努力回忆着梦中的细节，可脑子里除了那个叫堰的人哗地吐了一口黑血垂下手死去的那幕，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你不要太累，觉得不舒服就让张大娘来班房找我。”

“嗯，不要紧的，我没有那么娇弱。”沈绪穿好了鞋袜，走出了房间。

这才发现，厨房门口的小桌前还坐着一个少年，他正皱眉吃着他们昨日剩下的饼，仿佛手里的东西十分难以下咽。

他见两人从房里出来，十分警惕地看着二人，赶忙狼吞虎咽吃完了饼，正要站起来回房，却被干巴巴的饼噎住了，难受的地捶起了胸口。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宋凛给他倒了一杯水，见他不接，干脆放在了桌子上。

少年犹豫了片刻，被噎得实在难受了，才拿过水喝了下去。

沈绪见少年狼狈地大口灌着水，俨然想起了当时自己落难的模样，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她关切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少年看了她一眼，抿着嘴不说话。

二人见他不说话，也没有逼问他，宋凛上街买了些葱油饼和豆浆，很快就回了院子，两人坐在桌边吃了早饭，询问少年要不要再吃点，却见少年一言不发地回了偏房，将自己关了起来。

“好了，为夫当差去了，不要贪玩忘了吃午饭，累了就躺下。”

“嗯，不会忘记的。”沈绪笑意盈盈地听着他嘱咐自己，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你也小心点。”

宋凛好看的唇角扬了起来，他俯身浅吻了她的额头，打开院门出去了。

一连几日，少年都只有在吃饭时出来，平日里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二人进偏房洗澡，他几乎从不出那个房间。

沈绪拿到了铁匠铺老板粗磨好的的工件，在院子里拿砥石细细磨了起来。

“沈姑娘，吃午饭了。”张大娘朝着院里喊了一声，眼下宋凛院里又添了个光吃不干活的人，她又不开心了，絮絮叨叨道：“宋捕快也真是的，捡个媳妇回来也就罢了，现在又捡个小乞丐，一个个还跟祖宗似的，吃个午饭还得请！”

少年从偏房走了出来，拿碗盛了一碗面，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桌边吃了起来。

张大娘不耐烦地又叫了沈绪一声：“沈姑娘，快进来吃饭吧，面要坨了。”

“嗯，知道了，你们先吃。”沈绪头也不抬地磨着工件，磨完这些，就差不多可以在宋凛下次休沐前做好东西了。

少年吃完面，见院子里的女子低头认真地磨着什么，终好奇地走出了房门，站到她的身边，久违地开了口：“这是什么？”

沈绪抬头，她的脸上挂着汗珠，发丝黏在了脸颊上，她浅浅地笑了起来，回答道：“礼物。”

“给宋哥哥的吗？”

沈绪颔首，听少年开口叫宋凛哥哥，属实意外了一下。

这几日，这个少年一句话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宋捕头也曾带人来做过笔录，但不管谁说什么，他都一概不回应，若非他在医馆说过自己不想去衙门，大家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哑巴。

可他，竟然开口叫了宋哥哥？

少年没再说话，只木讷地蹲在一边看她磨工件。

沈绪将最后一片零件磨亮，收在了一起，打了些水洗了洗手，在锅里盛了一碗已经成糊糊的面，毫不在意地吃了起来。

吃完面，她将碗筷收拾了一下，走进偏房，拿出柜子里的一套工具，开始在桌子上拼装了起来。

她很快装好机簧、刀刃，又将前几日打好的铜板婚书小心翼翼地镶在了刀柄外壳上。

沈绪仔细地调准了里头的机关，反复地试了试刀柄上的机关，待刀刃的收缩、弹出、旋转十分流畅之后，才将所有机关固定，用外壳封死。

少年似乎不再怕生，围在桌子边上看她拼装着刀具，当见到成品时，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把十分特别的匕首，带着黑色流纹的刀身似有裂纹，但刀刃磨得十分锋利。铁质的刀柄打磨得十分光亮，两面还镶嵌着两块小小的铜板，上面凹凸的楷体字端庄清晰。

前段时间，她发现宋凛腰链上一直挂着一个空空的刀鞘，想起了那日他为了救自己把匕首折断了，这才想着亲自做一把新的给他。

少年十分感兴趣地想去摸，却被沈绪收了起来，她拿起匕首，朝着门外走去了。

等回来时，沈绪手里已经拎着两大块猪肉了，她割开猪肉上的伤口，拿尺量了量，随即满意地擦了擦匕首，将肉挂了起来。

没一会儿，宋凛下值回家了，他手里正巧也拎着一块猪肉，看见院里的钉子上挂着两块猪肉，他朝房里喊了一句：“秀秀？”

只见沈绪兴奋地迎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匣子，一起迎出来的，还有抱着小狗的少年。

宋凛顿觉一阵恍惚，仿佛是到了一片桃源，面前是老婆孩子和狗迎着自己回家的画面。

“我有礼物送给你。”笑靥如花的少女兴奋地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把亮晶晶的刀柄。

宋凛好奇地拿起来打量，“这是什么？”

“是一把匕首。”她将匕首的操作方法教给了他，十分期待地看着他：“喜欢吗，我亲自做的，定情信物。”

“喜欢。”宋凛看着少女眼中的光，手指摩挲着刀柄上凹凸的铜片。

只见上面清晰地拓着：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举案齐眉，相知相敬。谨以白首之约，书向鸿笺。

盟誓，山石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