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在溺亡、重生、再溺亡的几轮循环后，辛然惊恐地发现，他不仅来不及解开身上的束缚逃生，重生伊始的虚弱状态也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

而一次次濒死的痛苦却是实打实的！

意识模糊间，透过层层昏暗的水幕，他隐约看到，薛梓林正立在自己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姑姑……救命！

辛然看到了一丝希望，想也不想便张口呼救，却被瞬间灌入口中的海水生生吞没，再次陷入了可怕的窒息。

啊不对，应该说，他自从被绑到海底之后，就一直在窒息，永无止境的窒息！

如此反复窒息致死的痛苦让辛然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他就是死不了！

薛梓林浮上海面换了口气，再次潜入海底，静静地看着这个刚刚还狂傲自满现在却狼狈不堪的美少年，看他一次次昏死过去，陷入死寂，再看他一次次幽幽转醒，下意识地扭动挣扎，妄图逃脱，却是微弱得无济于事。

少年眼中的愤怒与不甘慢慢转变成了惊恐与哀求，然后在一次次的失败与死亡后变成了无助与绝望。

终于，辛然呆滞的目光中渐渐染上了认命般的麻木，转醒后的挣扎也越来越弱，越来越被动，渐渐沦落成了发自身体本能的生理反应。

看着差不多了，薛梓林解开他身上的束缚，把人带出海面，丢到了礁石上。

一阵猛烈的咳嗽和呛水后，辛然呆愣愣地望着高远的天空，怔怔发傻，只觉得一呼一吸间，从没这般美好，这般珍贵。

头顶传来薛梓林冷冰冰的声音：“你现在还觉得你的异能是个好事儿吗？”

如同一道惊雷劈过，辛然心下一抖，浑身都不受控地战栗起来。

他引以为傲的异能……是个好事儿吗？

辛然抱膝缩成一团，冷得浑身发抖。

他怎么忘了，曾经无数个寒冬的深夜，他是如何被养母兜头浇上一桶发臭的冷水，然后被推到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的？

他怎么又忘了，曾经多少次，养母和姐姐们随手抄起滚烫的烧火棍，裹着生不出男孩儿的满腔怨气，劈头盖脸地发泄到他的身上。

每一次重生后的虚弱与绝望，每一次被打到血肉模糊后那钻心的痛，每一次蜷缩在角落里呻吟着等待身体缓慢修复的煎熬，每一次看到养母和姐姐们脸色不好时的恐惧……

那不堪回首、战战兢兢的每一天，他怎么……都忘了？

辛然无力地把头埋入双膝，多年来埋藏于心的记忆再次翻涌而出，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

从记事开始，他就活在无尽的恐惧与茫然无措中。他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他只知道，每天都很害怕，每天都很饿很冷很疼很想哭。

那些被他唤作母亲和姐姐的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他往死了打，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她们不开心了。

他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却因为血脉不纯而无法被神选走为家争光，理所当然地成了唯一的出气筒。

“反正这妖怪死不了，随便打！”

就因为这个与生俱来的异能，虐待他的家人毫无心理负担，下手丝毫不用顾忌，都是怎么出气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