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团子话很密，但她的每一通电话都是有侧重点的。

譬如说，她和霍钦打电话的时候先会说一大堆抒发她的绵绵思念之情，然后关心关心家里的小气球们生活得好不好；

和谢景丞打电话的时候会问自己好久都没有接他放学啦，他习不习惯以及晚饭吃得怎么样诸如此类；

问起虞辞那就如刚才通话内容一般，追踪小兰草的近况、好奇虞辞哥哥的生活琐事。

此时。

朝朝两只小手撑在木桌上，小短腿开始不安分地跪在矮凳上一晃一晃，“屿深哥哥你在医院里过得怎么样呀，有没有吃我给你的小零食嘞……”

黏黏糊糊说了一通她的传奇经历后，小团子终于问起了裴屿深身体的康复情况。

裴屿深听着小团子一茬接着一茬的话题，嘴唇微动还没有发声说话呢，就听手机那端的朝朝发出郑重其事的声音：“停，等一下。”

裴屿深微愣，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眉目苍白俊秀的少年微微垂头，盯着那突然退出通话界面的手机发呆。

就在少年沉默的忍耐和怔愣中，一则视频通话打来了。

裴屿深缓慢地眨了下眼。

小朋友软糯可爱的脸蛋占据了半边屏幕，她细细端详了会儿裴屿深还来不及反应而显得有一丝呆怔的脸。

感觉好久都没有见到屿深哥哥了呀。

“让我康康，屿深哥哥好像没有瘦——嗯嗯不错不错还是这么好看……就是太白了，难道是灯光的问题吗……”

小团子一边瞅着少年的脸，一边嘀嘀咕咕自说自话，大抵还是满意哥哥此时的状态的。

果然还是视频看着才让人放心呀。

在朝朝声音响起的时候，裴屿深略怔忡的黑瞳就恢复了清明，清泠泠地凝望着屏幕，目光清澈得如月色下淌过山石的泉水，恍神间映照着温柔的月影。

直播镜头里，小团子的电话手表上出现了一张朦胧模糊的面孔。

弹幕都好奇兴奋起来，纷纷在猜测和小团子视频的人是谁。

【啊啊啊啊不会是朝朝爸爸吧？】

【应该不会，据以往经验，朝朝第一个就是打给爸爸的】

【哇哦看影子好像是个帅哥】

【对对对虽然看不清五官，但体感就是个帅哥！】

【有谁注意到角落里江迟幽怨的眼神了吗哈哈哈感觉生怕朝朝被抢走似的】

裴屿深眸光从电视机里的直播画面和滚动的弹幕上掠过，淡色唇瓣局促地微微抿起。

他想说，其实他在直播里也能看见她的脸。但这句话刚到喉间就被轻悄地吞咽回去。

他是今天第一个和朝朝视频的人。

就仿佛拥有了特权，纵然极为短暂。

一抹微弱但柔韧的喜悦如藤蔓爬上少年的心头，让他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朝朝耳朵动了动：“屿深哥哥你在看什么吗？”她好像听到了模模糊糊的声音。

小团子不知道那其实就是蒙古包里江迟在舀水拧毛巾的水声，还有门口草地上路过小伙伴的交流声。

“在看——”

裴屿深瞥了眼电视机，顿了一顿，默默调低了直播音量，“在看书，楼下有人聊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不出口。

“那屿深哥哥你记得关窗，晚上睡觉不要感冒啦，我这里就可冷啦。”

裹成小球儿的朝朝已经无限趋近于一枚标准的糯米团子，圆滚滚的她眼尖地瞧见了病房床头柜上摆着的果盘，“哎呀，屿深哥哥今天也吃苹果吗，我看看……是舒阿姨切的吗？”

她咂了咂嘴，虽然说下午吃过一个小苹果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屿深哥哥的那盘会更好吃。

“……嗯。”

裴屿深心下一跳但面色不显，他看了眼床头柜，在那果盘旁边还搁着一颗刚削好的小兔子苹果，憨态可掬。

只是因为视频画面有限，正巧没有拍进去。

裴屿深在犹豫要不要把那兔子苹果拿过来给小团子看一眼，他的手指稍稍抬起，又落了回去。

还是等雕得再漂亮一些送给她吧。

现在的这款他不满意。

小团子早就遗憾地将视线从果盘上挪开，不能再看了因为她已经刷牙牙了，边说话边抠手的她没有注意到少年短暂的异样。

“但是！除了晚上冷，这里的牛牛羊羊小马们都很可爱，叔叔们也很好，等屿深哥哥你好起来啦我们就再来一次！”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哥哥还没告诉她医生说什么了呢，她再问了一遍。

裴屿深睫毛微垂，朝小团子露出勾起一抹轻淡的微笑：“医生说没什么事。”

系统一通通电话听下来，总感觉朝朝就像是医院里巡房的小护士，对一个个病娇哥哥关切入微，咳咳……

一点奇怪的感觉转瞬即逝，小团子杏眼弯弯：“那屿深哥哥一定可以快快好起来哒！”

“到时候叫上景丞哥哥虞辞哥哥他们一起玩……”

后面这句话声音很低很含糊，裴屿深没有听清，或者说他的思绪还短暂地停留在上一个问题上，在最后朝朝听见哥哥催促洗脸的时候，才挥挥手和他说再见。

“嗯。”

视频通话掐断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双泠泠黑瞳望向同样漆黑的窗外，如果在霍宅，那里会有簇簇拥拥的似锦繁花，会有奇奇怪怪的石头堆，还有某个时常斜挎着小布兜路过的小朋友。

好像还真有点怀念了。

“如果好起来的话……”

少年梦呓般出声。

……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喝了太多杯奶茶的缘故，朝朝今晚格外清醒，若是搁在前几期节目里这时候的她早已经昏昏欲睡。

给朝朝擦完脸的江迟发现电话挂断后，小团子还在抱着她的手表捣鼓来捣鼓去，心里生起一丝疑惑。

朝朝盯着她的小手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她的小脑袋扭向门外那辽阔昏黑的草原，突然眼睛一亮。

在江迟端起脸盆准备去倒水的时候，小团子先他一步溜出了蒙古包，小奶音乘着迎面而来的凉风：“哥哥，我去leo家一趟，你先睡觉觉吧！”

江迟瞧了眼漆黑的天色，脑海中莫名响起一首歌的旋律——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