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过后，便是各回各宫，行守岁之事。

如今凤仪宫中无人，皇后宝印宝册也无人掌着，东方宇盛自然是有理由不进后宫。

他在他自认为该在的地方，缅怀着他以为该缅怀的人。

在满目萧瑟的冬日，东方沉璧身影单薄地站在玉倾宫门前，看着那暗淡无光的铜环。

“公主，您可要进去？”

嬷嬷的声音传来，东方沉璧轻轻摇了摇头。

虽说有雪覆盖，可只需仔细一瞧，便知道有人早她许久进了里头。

何况，所谓人走茶凉，这玉倾宫中，属于她的物件早已经搬空了。

除却，除却许多有着她与她母妃的回忆。

“走罢，”东方沉璧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去延福宫。”

在和懿皇贵妃娘娘生命即将枯竭的那些时日，她总是与沉璧公主说，要多多亲近景贵妃娘娘。

连和懿皇贵妃自己，也曾亲自去寻过满歌。

她虽算年幼，但自然也是能听出她母妃的言外之意。

不过是盼着她可以寻一个依靠，来日之路可以顺畅些罢了。

而她与景贵妃娘娘接触之后，也知道那是一个妙人。

待上尊敬，待下宽和，于她而言，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生在这深宫之中，人人身不由己，且走且看着吧。

宫道上，天色已晚，只有零星几个宫女太监们不知为何在道上走着。

东方沉璧拢着手一步步朝着延福宫去，渐进之时，便听见里面传来的欢快的笑声。

久违的笑声。

延福宫的大门依旧敞开着，似乎是在等着谁的到来。

东方沉璧站在门口，原来里面是许多宫女太监在做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明明是雪地之上，他们的身影却显得十分温馨。

“诶！”一位眼尖的宫女首先看到了东方沉璧，却因不怎么见过而一时认不出来。

“皇贵妃······”

“沉璧公主！”桃枝率先反应过来，拉了一把认错的那位宫女。

“奴婢参见沉璧公主。”

桃枝行礼过后，那些个宫女太监也自然跟着整齐地行礼。

东方沉璧依旧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起来吧，是我打扰你们了。”

“奴婢不敢，”桃枝迎上去，“沉璧公主快快进来，娘娘与于嫔娘娘，禧小主都在正殿中呢。”

桃枝说着，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也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来得正巧呢。”

“公主不知，景贵妃娘娘亲自做了一道羹汤，可好喝了。”

“天寒地冻的，公主快快进来。”

东方沉璧握着贴身嬷嬷的手不免紧了几分。

他们，似乎是将她当成了延福宫中一个常来常往的，尤其熟悉的人。

“家人。”东方沉璧脑海中忽然蹦出这两个字，喉咙不由得一紧。

“好，烦请姑娘带路。”

她温温柔柔地开口，素手轻轻提着下裳，跨过那高高的门槛。

桃枝引着她进了正殿，见她执意站在外面不动，只好自个绕过屏风规矩地福身行礼。

“娘娘，于嫔娘娘，禧小主，沉璧公主来了。”

“快请进来，”满歌将怀中的东方元宸放下，“你去温些牛奶来，快些。”

“是。”桃枝又行了一礼，看着东方沉璧走入内殿后才匆匆退下。

东方沉璧福身，“景母妃好，于母妃好，禧母妃好。”

三人自然也是站起来微微福身，“公主。”

“快起来，”满歌扶着东方沉璧坐在一旁的小凳上，“一路过来，可冷？”

东方沉璧摇头，“没有的，倒是我这么晚过来，叨扰景母妃了。”

满歌拍了拍她的手，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元宸抱住了小腿。

“歌儿母妃。” “她是谁。”

“是元宸的姐姐，”满歌的声音一概的温和，她将东方元宸摆到东方沉璧面前，“这是元宸的沉璧姐姐。”

“沉璧姐姐好。”元宸假模假样地行了个礼，随后好奇地打量着东方沉璧。

东方沉璧也扶着自己嬷嬷的手站起来，“元宸妹妹安好。”

“漂亮。”东方元宸十分自来熟地上去抓住东方沉璧的袖子。

“姐姐抱抱。”

满歌轻轻揪住东方元宸的垂髫，“不许胡闹，回来母妃抱。”

“哼！”东方元宸不满地哼了一声，肉肉的小手一把拍掉满歌的手。

“才不，不理。”

她嘴上是这样说着，可人却不受控制地扑在满歌怀中，“歌儿香香。”

“是我将她惯坏了，”满歌抱着东方元宸，“公主快坐。”

东方沉璧坐下，目光落在东方元宸身上。

她瞧着调皮捣蛋，内里却是懂事异常。

与其说是惯坏了，倒不如说是景母妃对她不拘束，由着她自己摸索世间一切。

而案桌之上，还有剪刀与红纸，她们方才应是围坐着在剪窗花。

一旁还有人在挑着碳火，东方沉璧心中泛起无数涟漪。

她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玉倾宫常年冷清，而这位景母妃昔日在玉倾宫之时也是不怎么主动与她母妃走动的人。

“公主的嬷嬷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可是什么好吃的？”

“为何还不拿出来，我都馋了。”

静好忽然说话，东方沉璧才蓦然反应过来。

她亲自绣了一些精巧的福袋，想着一同带过来送给满歌来着。

“倒不是什么好吃的，”东方沉璧接过锦盒打开，“是一些小福袋。”

“是我的闲暇之时绣的，若各位母妃不介意，便收下吧。”

静好从她手里接过福袋，又给絮晚分了几个，“哇，公主果真是心灵手巧！”

“姐姐你看，我瞧着这福袋绣得比姐姐的手艺好多了。”

满歌将小福袋装入自己的香囊中，“既然你要这样说，往后便不要想着再到我的小厨房讨吃的了。”

“哎呀，好嘛，”静好将福袋挂在手腕上，忙转移话题，“我可是一点都没有说谎的。”

“公主的福袋做的这样好看，我倒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礼了。”

“不如待过两日，我定要搜罗一些好物件，给公主送过去。”

“这样才不算辱没了公主的心意呢。”

东方沉璧脸颊微红，“是我不请自来，此算赔罪，禧母妃不必过于介怀。”

静好眸子一亮，看着东方沉璧的神情，眸中笑意更甚。

“牛奶，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