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 分类:历史 | 字数:11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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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每个人的命途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擅长的领域,那洛宁最擅长的便是被别人三两句话说得天花乱坠——至少表面上如此。除非,他是如巴德老爷那般城府极深的老狐狸,否则,阿尔弗雷德不得不做出评价,认为洛宁太迷恋世人给予他的评价,以至于有些时候吹牛过头反而叫人看了笑话。
而比起成名已久的税务官,他的助手莫林要急躁得多,他痴迷的是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才能,或者说,是像特定的人物,如科伦大人,展示自己多年来历练的才能。但他太急了,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太过丑陋,不过,也许这才是“上进”的诠释,是一个追求进步的人该有的样子,对比浑浑噩噩的阿尔弗雷德,莫林或许要勤奋得多,同时对于前路的方向也要清晰得多。
至于巴德老爷,他从来只擅长一件事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不放过任何机会,以见缝插针般的勤勉来讨好各类人士,从而获取利益。但这巴德老爷也算是性情中人,对于看不惯的家伙,他从来没啥好脸色看,因此,阿尔还是倾向于认定,尽管巴德老爷时常赞美莫林先生的能力,但在内心深处,他一定是鄙视莫林这样的人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令洛宁心花怒放,实际却另有所指,“忠犬”、“厮混”一类的言语如利剑一般攻向莫林,令这位不易显山露水的忠实仆从也忍不住绷紧了脸。巴德老爷这一轮前奏有些阴险,但阿尔看在眼里,还是感到一阵暗爽,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品行上的清高,他都不喜欢莫林这种甘做狗腿子的人,特别是莫林还曾毛遂自荐想要为他灌输一些恶心的“人生经验”呢。
“不过呀,洛宁先生,咱们都是身处屋檐之下的人,有许多的事情,上头催得紧,咱们却也无能为力呀。”巴德老爷夸完洛宁,摇身一变,换上一副哭丧的嘴脸。“您也知道,淑女号现在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啊。您要是把咱们的情况,一五一十都告诉给科伦大人,那真是火上浇油,对寻宝也是百害而无一利呀。”
“等等,淑女号举步维艰?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船漏水了,还是帆破洞了,怎么就突然举步维艰了呢?”洛宁惊问道。
“这只是个比喻,大人!”巴德老爷像个历经风雨的老者一样叹了口气,一边伸出手指,一个个记起数来。“缺钱、伤病、人手不够,这些都是小问题,大的问题在于,咱们遭到海盗袭击、被兄弟会找茬,还有各个海关的设卡阻拦……”
“你可别说科伦大人没支援你们,远的不提,要不是科伦大人的举荐信,阿尔少爷现在就该打道回府了呢!”洛宁冷冷地说道。
“的确是这样……我的意思是,要把所有的消息都报道给科伦大人,我们实在是有些为难啊,这是捉襟见肘的事实,有些小事,您能不能……就让它过去了呢?”
“啊……我懂你的意思了。”洛宁张大了嘴,眼珠子机灵地转了一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没什么问题,我这边是有商量余地的,毕竟,咱们谁也不想惹得上头不高兴,是吧。”
“您太懂我了,洛宁大人!”巴德老爷喜笑颜开,激动地握住洛宁的手。形势一下子就进入了他所熟悉的套路,有商量就存在妥协,有了妥协,执行力就会下降。而一旦下面的执行者洛宁被摆平了,上头的科伦大人就只是个空头司令,对这笔寻宝的生意也就鞭长莫及了。
“洛宁大人,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莫林赶忙谏言道,他可不想自己的主子被不怀好意的奸商勾引,误入歧途,毕竟干这种擦边球的勾当无异于玩火自焚,稍有不慎,叛国、盗窃等罪名便会接踵而至,到时候别说功名,那是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你放心,莫林先生,巴德老爷跟我一样是个聪明人,他敢向我提这事,自然是有充足的准备的,我更想知道的是,我冒着危险为你打掩护,那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贪婪的家伙!阿尔在心中暗骂,不曾想这洛宁大人平常大大咧咧,不问世事,可到了有利可图的时候那比谁都精明。
“好处,自然是大大的有。洛宁大人,我懂的,您为我应付科伦大人,我自当竭力报答才是,等我们找到了那失落的宝藏,我让洛宁大人先挑三样宝物,怎么样?这只是您为我们打掩护所应得的酬劳,至于剩余的宝贝,咱们淑女号上一家人,自然应当共同拥有,合理分配。”
“洛宁大人,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莫林坚持地说,并用十分警惕的眼神瞪着巴德老爷。虽然他是个讨厌的家伙,但他对洛宁的忠诚还真是日月可昭啊。
不过,常言道忠言逆耳,即便一个人的话再有道理,也不可能叫醒另一个装睡的人,反而会像蚊子的飞鸣一般惹人厌恶。莫林这一次便惹洛宁不高兴了。
“哎,我说了没问题就没问题,你怎么那么多事啊!”他不耐烦地嚷道,因生气而挤出的皱纹比他高兴的时候还要多。
第124章 每个人的命途
“不,我只是……可是,大人,这可是在作弄科伦大人啊!”
“这不叫作弄,科伦大人日理万机,难道你还要事无巨细,都向他一一汇报不成!莫林,枉你跟了我这么久,连‘大事上报,小事自己想办法解决’这道理都不懂吗?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嗯?难道是让你把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来烦我吗?”
“不……不仅是小事,您叫我任何事情都自行解决。”莫林咬着牙说。“但科伦大人可不一样啊,大人,我想,他是那种事必躬亲的类型……”
“够了,你怎么还能妄议科伦大人的品性呢?莫林,你这些天几次三番地顶撞我,是不想吃这碗饭,决定跳槽到科伦大人上头去吗?你觉得你做得到吗?”
这是最后通牒,就算莫林有通天的本事,没有洛宁的首肯,他绝不可能在官场取得立足之地。莫林只能轻轻叹下一口气,脸色惨白地站在一旁,再也不说一句话。
洛宁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巴德老爷,面带笑容地伸出一只手,与他握了握,以示合作达成。
“相信淑女号有我和巴德老爷这两个聪明的脑袋坐镇,一定会替科伦大人分忧不少的。”他转头对身后大声说,仿佛也是在尽力说服自己一样。“这不是背叛大人,而是让我们有更自由的空间,这样无论是对科伦大人,还是对淑女号的行动都是大有裨益的。太过官僚的管理,永远只能将口号当作成果。”
“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去喝一杯庆祝一下,你说怎么样,巴德老爷?”
“我当然好啦!”巴德老爷愉快地答应道。“我正愁没地方开第二场呢!阿尔少爷呢,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是路德维希,可不想因喝酒而误事,我明天还要上班呢!”阿尔正色道,想起在家里时养父每次喝多了时的痛苦模样,决定还是对这“第二场”宴席敬而远之。“酒是穿肠毒药,巴德老爷,我劝你别为了贪图享乐而误了正事!”
“笨小子,我陪洛宁大人喝酒,这就是天大的正事,要是让你来做,恐怕你还搞不定呢。”巴德老爷说,还调皮地朝阿尔弗雷德伸了伸舌头。
于是,巴德老爷和洛宁搂着彼此的肩膀,欢笑着走出旅店,向远处走去,莫林站在原地,一副想要呕吐的模样,似乎在心中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片刻之后,他才小跑起来,去追那两个即将消失在街角的肥胖身影。
折腾了一整天,即使是如阿尔弗雷德这般有教养的人都忍不住怨天尤人了,他向众人道了晚安,便回到卧室,躺倒在床上。开始回忆过往的时光,想起了自己的养父。阿尔弗雷德这一天的经历,无疑都是约翰·肖博特曾经走过的路,养父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在升官发财的道路上披荆斩棘,也希望后代能够走他的老路,养父总是全力以赴为后代提供他认为最好的资源,以履行身为父亲的义务和责任。而对于阿尔真正需要的精神支持和理想追求,他既缺乏,又瞧不起。这很正常,理想不能当饭吃,无法实现的理想不能令人功成名就,远不如稳稳地走已经铺好的路。
阿尔自嘲地想,要是养父知道自己阴差阳错地获得了伦敦塔的职位,恐怕连做梦都得笑醒吧。
他无法入睡,索性起身穿衣。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淡。塔山区又迎来了一个热闹的晚上。但阿尔不想被这狂欢的气氛带动,便只是坐在阳台上,痴痴地看着楼下堆载歌载舞的男女。
“吵死人了。”他小声抱怨道,在这娱乐至死的年代,这抱怨如同蚊虫飞鸣,既不协调,又无足轻重,小得可以忽略。阿尔的目光顺着那些灯火快速地移动,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兄弟会的梅森,他正抱着个笼子,往旅馆的方向走来。
“阿尔少爷,你好。”梅森竟然先看到了他——或许这并不困难,毕竟,比起喧闹的地下,独自一人在阳台上观望的阿尔弗雷德更为显眼。
“梅森先生,你的伤没问题了吗?”阿尔大声问道。
“小伤,不必在意。”
“这是什么?”阿尔弗雷德指着盖着布的笼子,好奇地问道。
“公会的传统。”梅森干巴巴地回答。
阿尔对此感到十分好奇,于是走出房间,快步下楼,不一会便来到了梅森的面前。
“就算是身处异国他乡,莱德还是决定要这么做。”梅森面无表情地说。他的脸色有些惨白,在夜间火把与油灯的映照下,就像一块白布一样任凭打扮。阿尔明白,梅森受伤不轻,现在一定正饱受折磨——他自己就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看上去,这笼子比躺下养病要重要得多。
“这是鸟吗?”
梅森将盖着的布掀起,笼子里的生物受了惊吓,开始疯狂地扑打着翅膀。
的确是只鸟,它通体雪白,比梅森脸上的颜色更要单调。
“我们在波叔的葬礼上,放飞了一百只,准确的说,是海鸥。但在这里,我只能找到鸽子。”梅森解释道,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感情色彩来。
那么,这笼子里的鸽子,自然是为另一位葬身于此的公会成员所准备的了。
“你似乎不是很赞同这项传统。”阿尔敏锐地指出。梅森虽然面无表情,但他的话语中似乎对这劳民伤财的传统抱着一些不屑和嘲弄的想法。
“你想错了,阿尔先生,事实上,这还是我的坚持,才令莱德改变了想法,为布鲁托举办这样的仪式。他虽然是个叛徒,但多是因为受了胁迫。如今他已身死,我们活着的人也没必要再记恨了。”
阿尔弗雷德想起在地下密道里,布鲁托将死之时,莱德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其中“怜”的成分显然远远大于“恨”的成分。侠骨柔情便是公会头领的真实写照,也许莱德本就想举行这样的仪式,只是碍于布鲁托叛徒的身份才不好表达罢了,梅森果然是个聪明的家伙,他以受害者的身份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可以说是顺水推舟,成全了莱德的渴望。
“那么,仪式什么时候进行?”
“还早呢,伦敦不比银港,在这里要找一百只海鸥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就算是要弄一百只鸽子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们已经抓到了一些鸽子,但还有一部分恐怕需要莱德去‘征收’了。”
阿尔明白他的意思,便不再多嘴,准备再次回到他的房间。
“你觉得伦敦怎么样?”梅森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什么?”
“繁华,浮躁,但却威严,却有秩序。这是我看到的样子,但他离我心中的模样还有一段距离。”
“为什么对我说这个?”
“大概是因为……你我都是理想主义者吧,阿尔弗雷德少爷。”
梅森大概喝了酒吧。他就此打住,抱着笼子走向自己的房间。
阿尔疑惑地想了想,突然感到困意将至,他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枕头蒙在脸上,尽力不去感受窗外的灯红酒绿,可意识却无比倔强地清醒着。最后,他放弃了,只能漫不经心地躺在床上,任由想象力向他展示多变的未来和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