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 分类:历史 | 字数:11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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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热闹的船坞
丽莎明显带着一种殉道者的悲观情绪,尽管她表达了坚定的意志,但其结果想必并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危。
“这太危险了。”莱德说,丽莎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考虑零风险的时候了,莱德大人,如果要为波叔报仇,我们就必须快速追赶……我有亨利·巴斯克需要的东西,我一定能够说服他……我知道海盗金币的背面所刻的信息。”
克劳抬起头来,夏洛蒂也同样吃惊,淑女号的每个人都默契地保持与金币的距离,只把它交由巴德老爷负责,对那其中包含的秘密自然也不会过问。在漫长的航海旅途中,这种做法巧妙地压制了人心的贪欲,却也如羽毛搔弄脚底一般惹人焦虑——阿尔不是唯一对寻宝秘密执着的人,夏洛蒂明白,巴德老爷也明白,他们迟早都要对所有人坦白一切。
现在,或许是个好时候,但不该由丽莎,而应由淑女号的船长来主动坦白。
“圣子滴血。”夏洛蒂说,对上了丽莎那略微吃惊的眼神。
“圣子滴血……”她恍惚地重复道,声音冰冷到极致。原本密不透风的房间,似乎刮过一阵阴风,令所有人顿感寒冷,直起鸡皮疙瘩。克劳想起了那个差点被鬣狗杀掉的晚上。那种近距离接触恶魔的感觉实在是刻骨铭心,克劳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晚上鬣狗说过的话。
“这就是……那枚金币上的文字?”卡特轻声问道。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那是最直白的肯定。
克劳摸着口袋里那枚铮亮的金币,他先前在档案室夺走金币的时候,便已经偷偷看过了上面的信息,知道那环绕在圆弧内侧的文字,正是丽莎所说。
“法蒂……”莱德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医生,半天欲言又止。
“很对不起,莱德大人……但是……必须由我去,这是诚意,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你不用多说……”他想了想,还是克制住了自己那问到底的冲动,安慰道。“波叔当你是家人,我也当你是家人,即使是一家人,那又何必在意那些彼此难堪的往事?你去吧,但不是为了偿还过往,而是为了面向未来,波叔给予你的新生命,好好珍惜!”
“谢谢……莱德大人。”丽莎低着头,头一次露出了软弱的神情。她承受了太长时间的委屈,从父兄丧命的悲痛,到被人追杀的惶恐,再到恩人丧命的痛楚,她都坚强地挺了过来,如今,面对莱德那对待家人的温柔话语,她再也忍耐不住,泪水顺着俏丽的脸庞滑下,形成;了两道清澈的溪流。
“就由丽莎小姐去对接你的船长,这样可以吗,卡特先生?”夏洛蒂问道。
“这……既然是那位弗兰克·佩恩的女儿……我倒是可以带她去见哈里。”
“要保证她万无一失,海盗,不然就算抽干整片海洋,我也会把你们找出来!”莱德目光中冒着怒火,用夸张的比喻说道。
“你不用威胁我,老板。”卡特不屑地说道。“我会保证她的安全,其他那些屁话就留给你自己吧。”
“丽莎,联络上鬣狗就回来。我会让芭芭拉为你准备安全的房间。”夏洛蒂镇静地叮嘱道。
“不……我会继续追随你们。”法蒂故作镇静,但她看往莱德的目光中却透露着担忧。
“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呢。”
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芭芭拉顶开了房门闯了进来。
“小姐,小姐!”她急促地说道,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泪痕,手里却稳稳地捧着一只湿淋淋的信鸽。
“今晚下大雨,我就想去把鸽笼罩起来,可这孩子突然就出现了,我记得您的叮嘱,就急急忙忙地跑来了,我想这是您的标记吧?”
“谢谢你,芭芭拉小姐。”夏洛蒂取过鸽脚上绑着的纸条,解下表面的家族印记,快速地阅读了起来。
“嗯,路德维希总算派上了点用场,科伦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到了河流中段的港口,登上了两艘军舰,正在做出海的准备。”
“军舰?”罗伯特怀疑地问道。“你确定吗,夏洛蒂小姐,据我所知,皇家海军可不会随意接受内阁大臣的调动。”
“是真是假要去了才明白。丽莎小姐,你去到海盗那里,让他们趁早出海,往泰晤士河东边走,在出海口拦截一切行踪诡异的船只,我们淑女号也要出发了,去把叔叔……还有劳伦斯的第三枚金币给抢回来!”
“小姐,比起弗兰克·佩恩的女儿,你才更像一个海盗呢!”卡特兴奋地叫嚷道,他为自己即将重获自由而感到欣喜,更万分期待对坑害他们的内阁大臣实施报复。
“其他人去船坞,布莱恩船长,把所有人都叫醒,已经到位的物资全部搬上船,我们要立刻出发。”
“物资早已准备好了,小姐。”布莱恩骄傲地说。“淑女号的水手可都是随叫随到的男子汉,不消一刻钟,我就能让他们整装待发!”
“嗯,真是不错。”罗伯特笑着赞扬道,并低头对夏洛蒂表示歉意。“请原谅我们冒险家的拖延症。小姐,但我需要更长一些时间,才能让那帮小伙子打起精神来。”
第143章 热闹的船坞
大管家邓肯早已跑出了旅店,招呼几辆路过的马车。
“卡特,保护好丽莎。”莱德又叮嘱道,这次他没有用威胁的语气,而是以恳求的态度拜托对方。
“放心好了,兄弟!”卡特拍着胸脯保证道。“海盗也好、乞丐也罢,干咱们这一行的,不讲道义的,终归不得好死!”
他在辱骂自己的过去,也在诅咒波尔多·巴菲德的未来。
“让那些践踏了道义的混蛋们付出代价!”莱德恶狠狠地说,并对丽莎投去信任的眼神。后者点了点头,跟着卡特上了第一辆马车。
“克劳、莱德、罗伯特先生,你们与我同车。此去船坞不远,我想尽可能了解叔叔的情况。艾米丽也跟我一起吧,和胖乔治挤一辆车可不是个好主意。”夏洛蒂指挥道。
克劳点点头,与他的新伙伴们上了第二辆马车。紧接着,船长、管家、胖保镖、法国医生以及公会的其他人,也纷纷登上另外的两辆马车,一同往船坞驶去。
在路上,克劳绞尽脑汁,将在塔楼上发生的一切尽可能地描述出来。不过,为了避免陷入被动的局面,他巧妙地将抢走巴德老爷金币的那一段修饰成口舌辩论之后的和平转让结果。
“别藏着掖着了,克劳先生。”夏洛蒂看穿了他的想法,用一贯的冰凉语气说,“我们知道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家伙。既然要与鬣狗这样的魔王合作,那对于金币的取舍,便是不可避免会发生的事。并且关键不在于金币,而在于其上的情报,如果我叔叔对此有异议,并企图阻止的话,那让他尝点苦头也未尝不可。”
“想不到你还挺仗义的。”克劳由衷称赞道,心想一旦合作达成,那埃里克就算是有救了。“我们并没有把巴德老爷怎么样,只是卡特削掉了他半边胡须。”
“那对他可真是莫大的苦难了。可怜的巴德老爷,他最爱捋胡子了。”罗伯特说着,却完全没有同情的表情,反而因为听到了有趣的事情而强忍着笑意。
“这是他活该。”夏洛蒂不客气地说,“不过,我得警告你,以及你那海盗同伴,克劳。巴德家对金币和宝藏绝不会拱手相让,如果最终鬣狗想要,就得用坚船利炮来抢。”
她说完便不再吭声,如同宣示主权一般沉稳。但在叔叔遭遇变故的时刻,她的思绪究竟飞往哪里,整辆马车都无人知晓。
“鬣狗是明事理的人,他明白现在咱们的敌人是科伦。”
不知为何,明明是在被针对和发难,克劳却想安慰夏洛蒂,尽管他的安慰就和他的嘴一样,油滑,但缺乏实施根基,使得整体效果稍显底气不足。
毕竟,就连克劳自己都不指望,心狠手辣的鬣狗会遵守脆弱的江湖道义。即使是德雷克、摩根等人制定的海盗法则,对他来说不也毫无敬畏可言吗?鬣狗只会遵守他自己的道义,克劳只能祈祷那道义中有包含他们的利益诉求。
想到这里,克劳便有些后悔了。也许,与鬣狗合作并不是个好主意,谁能保证,那黑旗下的炮口,不会突然就对准了合作的伙伴呢。
车队摇摇晃晃,载着惶恐的人心抵达了船坞。
这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泰晤士河已过了涨潮期,气焰嚣张的雨水也已筋疲力尽,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淑女号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它的表面被刷洗干净,船底的贝壳和藤壶也被清理一新。那门在打击海盗时立下大功的回旋加农炮被安置于船头,耀武扬威地指向泰晤士河下游的方向。
船坞旁边是租给船员和工人休息的小屋。此时,水手与冒险团的人都已安然入眠,整个船坞除了雨水的滴答声再无其他声响——直到布莱恩船长的到来。
马车到达后,船长一边扯开嗓门大声呼喊水手,一边蛮横地敲打各个小屋的房门。夏洛蒂小姐下了命令,希望淑女号能在一小时内出发,也许能趁着潮水退去的时机,迅速驶入公海。
睡眼朦胧的水手们揉着眼睛,不乐意地走出房门,但随后便被船长那两颗宛如炮弹的眼珠子所震慑,乖乖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淑女号的平静时光就这样被打破了,人们纷纷登上甲板,开始进行出海的准备。
克劳打量着这艘商客两用的三桅式横帆船,不禁感叹世事无常。这是他第二次真正观察淑女号,上一次还是在银港,那时他被巴德老爷拿捏在手中,还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在他身边的悲惨事件。
但克劳不知道的是,这艘船尽管依然保持着卡拉克式大帆船独有的笨重体型,却在内部发生了重大的变革,已然达到了军用战舰的标准:灵巧的船工们为帆船开辟了新的火炮甲板,原有的货箱被清空,转而添置威力巨大的十门火炮;船舷处又增加了四门回旋炮,其威力虽比不上洛宁大人那台贯穿式的炮座,可发射角度更广,旋转也更为灵活。
也许是受了海盗船袭击的启发,淑女号在船头也装上了金属制的尖顶撞角,而为了减轻重量,船艏的楼阁,包括艾萨克爵士的实验室在内的所有楼阁房间被完全拆除,船尾那些浮华奢侈的纹饰也被拆下来便宜处理了。所有绳索和绞盘都换新和上油,风帆则换成了更为揽风的密实帆布面料。
看得出来,巴德家族为了寻找失落的失落宝藏,对他的帆船进行了不计成本的改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说的便是此时全副武装的“窈窕淑女”,巴德老爷的意志——还有钱包——成功地激发了船工们创造奇迹的潜力。
“是……是克劳大哥!”在克劳驻足观看之际,一个黑影飞也似地向他跑来,如炮弹一般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克劳惊讶之余,发现这个抱着他的孩子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
“小安妮,我听说你在这儿了,还有耶米尔。”他冲女孩身后的男孩笑了笑,后者也是满脸泪痕,正强作坚强地擦着眼睛。
“大哥,我以为,我们以为你已经死了!”安妮毫无掩饰地哭了起来。她有一头红头发,在情绪激动时随风摆动,犹如一团空中的火,热情而真挚。克劳一向与安妮亲近,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红头发,安妮常常把克劳当作亲哥哥。
“笨蛋,我克劳是什么人,别以为码头区的扛把子会那么容易倒下!”克劳嬉笑着抚摸安妮的头,这个从来都绷着脸,做出大人模样的小女孩,此时却是如此亲切、柔弱。
“耶米尔,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有认真学习啊?”
“嗯,大哥,我没有停止学习。”耶米尔擦了擦眼睛,不停地擤着鼻涕。邋遢的样子,令无关者恶心,令羁绊者动容。克劳宽慰地笑了,几个月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安心,却又为今后的事情揪心不已。他做了错事,害波叔和鼠眼身死,现在又把耶米尔和安妮卷了进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完成复仇,找到财宝,保护孩子们的未来。
“真是太感动了,我就说嘛,小孩子就应该这样乖乖的!”艾米丽受到了感染,也跟着哭了起来,而一旁的夏洛蒂虽板着个脸,却破天荒地没有反驳艾米丽的话。
安妮平复了喜悦的心情,这才看清了到来的人们。她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凝固,最后消失在雨夜之中。
“艾姐……”她颤抖着,无比担忧地问道。“阿尔少爷呢?”
艾米丽僵住了,她擦了擦眼泪,尽力想表现出坚强的样子。
“他没事,他会回来的。”她说道,语气和身体都在打颤。“这天气突然冷起来了,真讨厌,咱们快上船吧,我给你们煮宵夜!”
“嗯……”安妮虽仍提心吊胆,但艾米丽的话却产生了安慰的效果。夏洛蒂沉默不语地看着艾米丽,知道她拼命表现出勇敢,不仅是为了孩子们,也是为了照顾所有人的心情。
“谢谢。”她小声地说道,并没有打算让对方听见。她不能冲过去,像安妮一样毫无顾虑地拥抱艾米丽,去哭诉,去寻求慰藉和保护。她还有责任要承担,有表率要做,有许多正事要去处理,而艾米丽也知道这一点,才表现得如此坚强。
大敌当前之际,两个性格迥异的女子,达成了心意的相通。这便是奇妙世界的又一神来之笔。
对此,克劳也用同样的想法。夏洛蒂小姐的故作坚强,在他眼里宛如云烟。他看得到对方的本来面目,那犹如冰山上的雪莲,傲然、冷艳、娇嫩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冰封之下是细腻而炙热的情感,是渴望关怀与履行责任的矛盾纠结。至少对克劳来说,他已不再记恨夏洛蒂在巴德家的宅邸把自己踩在脚下的往事,反而对那份回忆产生了更多的爱慕。
“耶米尔,上船吧。趁着还有时间,我得好好检查你学习的情况。”
“别吧,我有在认真学习。”耶米尔为难地挠着脑袋,这是他做错事以后的习惯动作。而安妮则一蹦一跳,积极要求克劳也考验自己,至少在炼金术的实践内容方面,她从艾萨克爵士那里学到的知识并不比耶米尔少。
“哈哈,可是安妮,要想进入学院、步入上流社会、开启飞黄腾达的人生,光靠炼金术是不行的呀。你还得酒量大、能吹牛才行!”克劳开始侃侃而谈。
“胡说!”夏洛蒂和艾米丽异口同声地喊道,并一起起脚,把克劳蹬出了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