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 分类:历史 | 字数:11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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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超越时空的难题
巴德老爷的纠结并不是他个人的意识,实际上,包括海盗在内的大部分船员,还能在空前的战斗过后依然保持寻宝的热情,这大多源自对巴德老爷那三枚金币的信赖。可如今,这份压力全都压在了老爷自己身上。他缺乏将地图转换时空的办法,而做到这一点的亨利·巴斯克,又是那么疯狂和不可捉摸。巴德老爷现在真的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他暗自神伤,没有把消息告诉阿尔弗雷德等人,并不是因为提防他们,只是单纯因为烦恼而忘记了其他人。
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意识到淑女号船主的心态正发生了变动。这与对金币的信赖相反,是阿尔不信任巴德老爷的表现。鉴于后者那糟糕的信用,阿尔始终对其抱以怀疑,以免自己落得如那个红发的克劳一样的悲惨的境地。
许多船员也有同样的想法,这很有趣,就好比发现金矿的人往往会保守秘密,不愿声张,越是风平浪静,越证明他们的行动是正确的。
船员与海盗,这些表面看似勾心斗角的戏码,其实意外地单纯:贵妇人号的海盗们都是头脑简单的白痴,他们压根就不关心船队的目的地。只要最终能得到金子,他们便愿意跟随亨利到天涯海角。阿尔呢,他只是名义上的船长,一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既没有调动手下的威望,也没有独占财宝的意愿和本事。
他此刻站在贵妇人号的艉甲板上,学着亨利的模样,亲自驾驶着帆船。在他旁边,一个经验丰富的海盗正靠坐在木桶旁,一边喝着朗姆酒,一边大声嚷嚷着指导“船长”掌舵的技术。这是一幅和谐的画面,丝毫看不出双方曾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开饭了!”艾米丽的大嗓音从船舱里传来,引发了一波欢呼与人潮涌动。奇怪的是,海盗们并没有一拥而上,去抢食那些千篇一律的汤汁与熏肉,而是自动排成一列,井然有序地拿取自己的那一份食物。这些懒惰、凶恶、嗜血的海盗,此时却像极了酒馆里的正经水手,他们笨拙地向艾米丽道谢,或是跳过诸多复杂的流程,干脆地抛去挑逗的眼神。
“有人说,带女人出海会倒霉,我看倒不是。”哈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尔回过头去,然后就被喝酒的海盗怒斥了一顿。
“舵手要始终看清前方!”他说道,在阿尔纠正了行为之后才肯罢休。
哈里笑了笑,趴在船舵边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脚下那条一直排进船舱里面去的队伍。
“海盗的生活就是这样吗?”阿尔问道。
“嗯?怎么可能。”哈里懒散地摆了摆手,他转过身去,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好仰望着头顶的白帆与白云。
“我就知道。”阿尔嘀咕道,并埋怨自己怎么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他突然想起了科伦大人,想起了伦敦那庄严的议会大厅。在那里,科伦大人向他展示了帝国的宏伟叙事,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正陷入战乱之中不可自拔。科伦大人一直以“治世乱国论”的思想为引领,他认为安逸的环境会扰乱人的判断力,让人无法意识到祸乱的本质。
阿尔不得不承认,科伦大人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仅仅只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午后,他便足以忘记,自己是在与这世上最危险的人群为伍的事实。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安逸即是混乱的道理吗?
阿尔调整了一下心态,重新将哈里等人摆到敌人的位置,然后生硬地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你是船长,要去哪里你应该最清楚。”
“你心里清楚,我不是真的船长。”阿尔冷冷地说,哈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对了,有一件事情得向你报告。”哈里懒洋洋地挠了挠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阿尔船长,虽然我很喜欢你的那位女伴,但她可不是个甘心保持沉默的人,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
“我告诉她什么了?”阿尔有些慌张,因为他告诉艾米丽的事情的确太多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在这艘陌生的船上,艾米丽和罗伯特先生自告奋勇,前来陪伴他,帮助他,保护他。但罗伯特先生其实对阿尔接受海盗船长的职务一事仍心有芥蒂,因此对于阿尔来说,可以畅所欲言的人,其实就只有艾米丽而已。
“三船帮有内鬼,在帮着敌人做事。”哈里轻轻地说道,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什么!”阿尔惊得望向他,无意间转动了船舵。旁边的海盗拿起酒瓶使劲敲打地板,抗议船长的操作失误,就好像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关心的事情一样。阿尔烦躁地掌好船舵,急忙问道:“你听到艾米丽说的?三船帮有内鬼?”
“我想,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泄漏了你的秘密,还以为那是对船员们的温馨提醒。你现在甚至可以听到。”
阿尔聚精会神,排除航浪拍打海岸的鸣叫声,还真听到了船舱里忽大忽小的女声。在嗓音方面,艾米丽丝毫不逊于指挥战斗的亨利·巴斯克或传达命令的水手长奥拉夫,但若说亨利船长发出的命令足以穿透空气,直入灵魂的话,艾米丽此时说的话便是震动骨头,并令阿尔真实地感到疼痛了。
第176章 超越时空的难题
“小心点,皮尔先生,晚上别喝那么多,要知道咱们之间有个坏蛋呢!”
“啊,库克先生,你的伤好些了吗?这是给你留的骨头!你也得小心内鬼哦,还是与大家待在一起比较好!”
“阿蒙森先生!什么?你认为是那个谁?等会请一定要详细跟我说说!”
阿尔弗雷德腾出一只手来,苦恼地捂住了发热的脸庞。
“我得去跟她谈谈……”他虚弱地说。
“同意,你是得与她谈谈,但首先,你得要应付咱们可怕的指挥官。”
阿尔感到脊背一凉,因为亨利·巴斯克正好登上了贵妇人号的甲板,那张皱褶的脸上散发着黑色气息,立即让阿尔想起了他在那荒废教堂里的叮嘱:
“别让其他人知道,我不想打草惊蛇。”
回忆与现实合为一体,亨利一边重复着他的叮嘱,一边迈着沉重的、充满怨气的步伐走上台阶,阿尔忘记了呼吸,赶紧回身看向前方,对船舵上那条开裂的缝隙产生了浓烈的兴趣。管理船舵的海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永远不会理解阿尔此时的心情,比起船舵,他更像是在伸出船舷的木板上,并且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深渊。
“啪。”
不是枪声,也不是魔鬼的法术或者受折磨者的悲鸣。这是亨利狠狠地拍了阿尔的后背,将他从窒息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这我可以解释。”阿尔无力地辩解道。
但是亨利并没有给阿尔解释的空间,他搂住阿尔的肩膀,将头低下与他靠在一起。直到此时,阿尔都以为自己将要遭到可怕的折磨,就像那些骑士小说里假装斯文的反派最喜欢干的事一样。
但是亨利的第一句话,让阿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阿尔船长,我需要你的帮助。”
“……”阿尔弗雷德竭力理清事情的思路,因而没有发声。亨利当他默认了,便接着说:“实际上,我已经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
“这……什……什么?”
亨利看起来有些羞愧,说话的语气也显得低三下四,他的眼神游离,不停地观察周围的人。当看到那个看管船舵的海盗,正竖直了耳朵偷听他们谈话的时候,他又立即变回了凶恶的模样,大吼着把那个海盗骂跑了。
如果这也是装的,那他也装得太像了。阿尔觉得,亨利·巴斯克应该去伦敦或巴黎谋发展,而不是在加勒比地区过海盗的混日子。
“咱们接着谈。”他喘着粗气,又转变了态度。就像在大山与小山之间架设了一座滑梯,阿尔坐在上面滑梯上迅速滑下,感受着从强硬到卑微的刺激转换。
“亨利……亨利船长,你需要我做什么呢?”他如此问道,语气不自觉地也配合这境况,变得装模作样起来。
旅途至今,他一直都扮演着执行者的角色,不管是跟着巴德老爷,还是跟着亨利·巴斯克,这种打工人的角色都没有丝毫改变。对于“失落的宝藏”在哪?怎么去?怎么找?这些问题,他可从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如果连亨利都不知道船队将要驶向何地,那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不,不,我知道你的想法,请放心,要弄清楚这事情,其实很简单……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启动的契机罢了。”亨利从阿尔两眼间的皱纹与汗珠中看出了他的疑惑,又或者他自己也厌烦阿尔那副对他说话的态度,便做出解释,即刻打消阿尔的非分之想。
距离贵夫人号二十米远的淑女号上,那酒馆一般的艉楼沙龙正在召开会议。在房间中央的大方桌上,整齐地排列着三张图纸,这是前往“失落宝藏”的金币线索的放大图,可谓是货真价实的藏宝地图,但与亨利船长的“船票”相比,依然相形见绌。
巴德老爷对此难开笑颜。从无到有是他最伟大的成就,但此时,他像是被踢出团队的局外人,带着一干相信他的局外人们一起大眼瞪小眼。即使他对金币的研究已经取得极大的突破,却仍不足以彻底破解其中的奥秘,而两百年的岁月变迁是寻宝最大的阻碍,他的机智仿佛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找一个海员,一个老水手,或者一个海盗……”他自言自语。是啊,既然亨利·巴斯克都能凭借一己之力还原两百年前的地貌,他又为何不可以这样做呢?
他其实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这么做。因为他不相信海盗,不相信亨利·巴斯克那张臭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更不相信那只装得下杀戮和劫掠的脑袋能够参悟这超越人类极限的难题。
巴德老爷、莱德、夏洛蒂以及克劳围坐在桌边,对着这三张图纸干瞪眼,渴望从细节中再看出些端倪,就像在挖掘一座早已被盗空的陵墓一般。邓肯与梅森站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沉默的智者们。
“不行,这地图已经画的很清楚了,所有的地形地貌,都只能符合过去的那段特定的时间。”夏洛蒂眉头紧皱,上扬的睫毛,从上到下都透出一股子怒气。
克劳可不敢搭话,他察言观色,注意到了夏洛蒂的脸色,思绪还停留在几天前那个他被扇耳光的下午。
“我们这是在浪费时间。”莱德阴沉地说着,眼光则望向不远处的吧台。在那里,路德维希正与胖乔治在玩着掷银币的游戏,胖乔治赢了,而路德也开心地喝下了惩罚的酒。在他们身后,银港公会的其他人也在此地放松休闲。让海盗接管船只,唯一的好处便是,你真的不用再费神做什么事了——至少现在是如此。
“朋友们,这里面一定还有玄机,这些个图案是一方面,可你们不觉得文字也很重要吗?”巴德老爷乐观地说道,却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你是要我们对着一副地图幻想天方夜谭?”莱德怀疑地问道。
“叔叔,请你不要强人所难,你之前不是说会把亨利·巴斯克的秘密弄到手吗?”夏洛蒂小姐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使她像一只老鹰,正用锐利的眼光审视着猎物。
“莱德大人,他说的有道理,这些文字的确藏有玄机。”梅森弯下腰,轻声提醒莱德,后者敷衍地应了一声,显然,思考并非他的强项。
“是的,梅森也注意到了。”巴德老爷好像找到了知音,高兴地嚷道,“文字,文字是永恒的记录,两百年前的文字,比之现在又能有多少变化呢?”
“因为莎士比亚的诞生,现在的文字较以往有很大的变化。”邓肯面无表情地插话道,“当然,老爷他的脑容量比之金鱼强不了多少,大概是分辨不出这种变化的。”
巴德老爷又变得愁眉苦脸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副不完整的图,不管是谜语也好,图案也罢,只要不跨越这时间的难关,一切便都是徒劳。”克劳总结道。
“真是贴切的总结。”夏洛蒂喃喃地说道,听不出是认可还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