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舒被杜娴的哭声感染，喉头忍不住有些酸涩，她忍着哭意安慰:“杜娴，你先深呼吸……”

手机另一边，杜娴努力做深呼吸的动作，虽然作用不大，但抽噎的幅度已经比刚刚小了不少。

“医生说……王择豫的跟腱断了，他以后都不能打球了，他连跑步都不能了……”

说完，杜娴刚缓解下来的情绪一瞬间又重新被勾起，嚎啕大哭。

孔舒可以咬牙吞声去忍受自己的痛苦，但却看不得别人的悲惨，她的眼睛开始控制不住地涌出泪水。

虽然王择豫平日里总爱开一些没边没际的玩笑，但是他对人却都是掏心掏肺，从无恶意。

高三临近体考的那一个月里，他没日没夜地拉练，鸡都还没睡醒的时候，他就抱着篮球去了体育场。

所有人都将他的努力看在眼里。

篮球运动对于他来说，就是他的命。

“怎么办……孔舒……王择豫听到医生的话以后一句话都不说，就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也不哭也不闹，我怎么安慰他，怎么办……”

杜娴哭得好像快要背过气去，孔舒飞快地抬手抹了一把快要掉下来地眼泪，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对于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事实已经如此，好像所有的安慰都没什么用。

对面的姜毅始终皱着眉头，他盯着桌面，一声不吭，静静地听着。

良久后，孔舒清了下嗓子，用无比冷静的声音，对杜娴说:“杜娴，别哭了，你告诉王择豫，他一定还会重新打球的，他的脚一定会没事，我保证。”

“孔舒……”杜娴带着哭腔喊着她的名字。

孔舒又说:“杜娴，相信我，你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下来，再去找王择豫，一定要告诉他，我从来不做保证，但只要我说了，就一定会做到，我说他能重回赛场，就是能。”

或许是因为她很少会说如此肯定的话，所以此时此刻她坚定的话语，恰恰给予了杜娴一种莫大的鼓舞。

杜娴擦了把眼泪:“好，孔舒，我相信你。”

孔舒咧嘴笑了笑，声音沙哑:“好，我和申向衍等下就去医院找你们。”

电话挂断，姜毅用食指和中指按住了手机屏幕，缓缓从桌子上滑了过来，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不知在看什么，直到屏幕黑了，他才抬起眼看向孔舒。

“医生都说了，你的同学以后都不能打篮球，你怎么敢保证他就一定能重回球场？就算是想安慰别人，可说这么不切实际的话，有用吗？”

姜毅声音低沉，望着孔舒微微泛红的双眼，突然有些恍神。

“我就是能保证。”孔舒淡道。

姜毅不以为然:“拿什么保证？”

孔舒毫不犹豫:“拿命保证。”

空气安静了许久，姜毅半晌都没有说话，他拿起桌上的糖，又重新将剥开的糖纸叠了起来。

“小姑娘，奉劝你一句，永远不要拿命去保证一件事，因为付出的代价，往往不止是生命那么简单。”

孔舒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模棱两可，或许是她经历的还不够多，所以没有办法完全理解姜毅的话。

她轻声问道:“姜警官，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会那么执着于S档杀人案？”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

孔舒知道自己不该问，因为她不该知道姜毅对于S档连环杀人案的执念深重。

可她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

无数次的循环下来，对于姜毅此人，她最好奇的也只有这一个问题。

姜毅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显然是不理解为什么孔舒会知道他埋藏于心底多年的执念。

“您能告诉我吗？究竟是什么，让你对S档杀人案的凶手耿耿于怀？”

孔舒不打算做解释，只是抱着一个希望，一个姜毅能回答她的希望。

良久后，姜毅垂了垂眼帘，手里的糖纸被他拆了又合上，已经有些皱巴了。

“六年前，我在海边渔场的水库里，发现了一具浮尸，她的胸口插着一把精致的雕花匕首，后腰有一个已经被水泡发的针孔，法医推断她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

“尸体是谁？”

孔舒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她隐隐觉得接下来在姜毅口中说出的字眼，会让她无比震惊。

却见姜毅把糖块不紧不慢放进了嘴里，语气轻松道:“我女儿。”

孔舒瞳孔一缩，愣了一下:“什么？”

“你没听错。”

姜毅两边嘴角牵起，扬起了并不好看的微笑，“我的女儿，是S档连环杀人案那19名受害者的其中之一，她遇害的时候，跟你的年纪一般大，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一定是个了不起的警察。”

孔舒哑口无言。

虽然终于知道了姜毅为何会对S档杀人案真凶如此执着，但她却未曾想过背后竟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心情不免沉重。

“我的回答，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

姜毅脸上的笑容还在，但在孔舒的眼中，这笑已经比哭还要难看了。

“我并不是单纯因为好奇才问的……”

孔舒还想为自己解释一番，但她在看到姜毅那复杂的眼神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对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你可以走了，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是其他人审问的，现在估计已经在外面等你了，先走吧。”姜毅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孔舒迟疑了几秒，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迈起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

她打开门，一只脚刚踏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住。

她回过头，看向姜毅，缓缓说道:“姜警官，你刚刚有句话说错了，S档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不是19名。”

闻言，姜毅的表情变了变，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她:“什么意思？”

“S档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是23名。”

说完，孔舒走出办公室，大步流星地走向警局外，步速飞快。

身后，姜毅冲出了办公室，对她大喊:“不准走！拦住她！”

孔舒没有理会姜毅的喊声，她已经知道了她想要的信息，剩下的不重要了，她直接迈开双腿，加快速度奔跑。

“申向衍！”她大喊。

已经接受完审问的申向衍站在警局的大厅中央，望着墙上的时间一点一点逼近十二点，无比平静。

突然，他听到了孔舒的声音，转头看去，却见孔舒向他飞奔而来，伸开了双臂，纵身一跳，勾住了他的脖颈。

砰砰！

砰砰！

孔舒紧紧搂住了申向衍的脖子。

“申向衍，我们回去吧。”

申向衍不明原因，但仍在第一时间回搂住她的腰，轻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