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无边无际的镜像世界。

镜中千千万万个一模一样的孔舒。

孔舒已经习惯了做这种梦了。

她仔细端详着每一面镜子中的自己，明明都是她，可似乎又都不像她。

“申向衍？”

孔舒试探地叫了一声，想要在这场梦境听到那个能让自己踏实下来的声音。

“申向衍你在吗？”

“孔舒？”申向衍的声音不知在何处响起，语气似乎有些不确定。

孔舒立马激动起来：“是我，我是孔舒！申向衍，你在哪？”

“孔舒！”

申向衍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我终于又能听到你的声音了……”

孔舒大声回应：“我现在在做梦，可你总是在我的梦里，你一直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让我去找你，我该去哪里找你！为什么只有我才能阻止这场循环？！”

申向衍遥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孔舒，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所有分叉世界的你都已经死了，你是仅存唯一的一条时间线，找出所有分叉线上的你，改变其他孔舒死亡的结局，只有这样，你才能逃出这个循环。”

“那你呢？申向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告诉我这一切！”孔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镜像世界中。

“孔舒，我只要你活着。”

孔舒慌了：“什么意思？为什么只要我活着，你不是就在我身边吗，你明明和我一起在北外三路！”

然而，再无回应。

……

“孔舒，醒醒……”

醒？

为什么要醒？

他们不是在北环三路的山上吗？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孔舒睁开眼睛，眼前……是两个申向衍。

哇，睡醒就能看到两张这么帅气的脸，可真是人间……

一阵冷风涌进，孔舒立马清醒了过来，猛地坐了起来，环视四周。

红绿灯，十字路口，光秃秃的人行道，盖了一层细雪的绿化带……

他们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了。

时间又循环了……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身后，王择豫的声音传来。

他蹲在路边，双手不停抓耳挠腮，整个人精神恍惚，“不是游戏，不是做梦，真的死了……不对不对不对……”

杜娴的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坐在地上闷头哭着，身体不停地颤抖。

听见孔舒醒了，杜娴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

她连忙爬到了孔舒身边，抓住孔舒的胳膊。

“你快想想办法，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个世界呆着了，我想回去我一开始的世界，孔舒，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快点想想办法！”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孔舒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

她望着杜娴崩溃的脸，想起了自己最初也是这样，绝望又无助。

杜娴哭腔更重，声音都在不停颤抖：“你们都循环这么多次了，肯定有什么规律吧，不可能一点头绪都没有，你们这么聪明，能不能快点把我送回家！我现在感觉好害怕……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刚才的事情了……”

孔舒轻声安慰：“杜娴，你先冷静，先别哭，我们一起想办法……”

“冷静？！孔舒，你他妈告诉我怎么冷静！”王择豫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刚才你也都看到了，死了那么多人，到处都是血，连我们也死了！”

“王择豫好好说话！”申向衍2号吼了一句。

“别他妈叫我名字！”

王择豫指着申向衍2号的鼻子，又移向申向衍的脸上，最后指向了孔舒。

“死了那么多人，你们三个一点反应也没有，还劝我们冷静，你们就是冷血，没有人性，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冷静不下来！”

孔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我们不是冷血，只是……”

“只是什么？！”

王择豫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走向孔舒，拳头重重怼了一下孔舒的肩膀，“你不是死了就能循环吗，现在我们遇见这种情况，肯定都是因为你，是你把我们牵连进来！”

申向衍一拳落在了王择豫的脸上，力道极大。

王择豫整个人摔了出去，踉跄了几下，扶住了路灯杆子，才没能摔倒。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了些什么？”申向衍咬着牙，揪起了王择豫的领子，又是一拳。

“你知道在你们进入这场循环之前，孔舒死过多少次吗，她被车撞死十七次，被炸死了七十三次，被变态杀人犯害死了六次，被水淹死了四次……”

听着申向衍的话，王择豫充满怨气的眼神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与懊恼。

“不是孔舒想把你牵扯进来的，她也是这场循环的受害者，我不准你再对她发疯乱吼！”说完，申向衍猛地松开了王择豫的衣领。

王择豫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气焰全无，面如土色。

“我、我不知道……你们没有说过这件事，我不知道……”

半晌后，他抬眼看向孔舒，愧疚不已，“孔舒，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我、我就是想赶紧回去，这一切实在是太吓人了……”

“我不怪你，人本来就没有办法在恐惧下保持理智。”

孔舒说完，环视了一圈，抬头看向了天空。

灰蒙蒙的，一片白茫茫。

她回忆着刚刚的梦，静静思考了一会儿。

不管梦里的申向衍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都选择相信申向衍。

半晌后，她缓缓开口道：“之前，我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平行世界，想要试图改变未来，改变申向衍父母死亡的结局，可是我发现结局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一开始，我还不明白是为什么。”

孔舒将目光从天空向下移，落在了申向衍的脸上，继续说，“可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因为那是我的时间线，是直线上的一点，我没有办法改变我自己的结局，这样就会违背你之前说过的悖论……”

申向衍垂了垂眼帘：“外祖母悖论……人无法回到过去，改变自己的未来。”

“对。”孔舒点点头，“而我们现在所在的，是直线分支出来的一条时间线，这条时间线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本的走向，换句话说，这里的我们，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申向衍：“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结局，阻止北外三路连环车祸的发生，救下平行世界的我们？”

孔舒：“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杜娴连忙擦了擦眼泪，眼中充满了希望：“那是不是把这个世界的我们救下来之后，我们就能回去了？”

孔舒毫不犹豫，重重“嗯”了一声。

看到孔舒答应的如此痛快肯定，申向衍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