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鸣同朱槿讲了很多。

他的口吻一直很平静，像是在讲故事，又像是在倾诉。

十四年来积压的思念，全都化在几句波澜不惊的语气中。

朱槿最初真的把黎鸣的话当成一个故事来听，她笑意盈盈，像个孩子似的，托着下巴，用崇拜的目光望着黎鸣，听着他的讲述。

可慢慢的，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错愕。

因为她发现，黎鸣好像并不是在讲故事。

他的口吻，语气，还有表情与眼神，仿佛他就是口中故事的主人公。

妻子的死亡、穿越到平行世界、被关进精神病院、杀人……

朱槿渐渐松开了黎鸣的手，长长的睫毛开始细微地颤抖。

“我杀了好多人，当他们的滚烫的血流过的手时，我没有任何的感觉，我麻木了，好像我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朱槿开口：“黎鸣……你说的是到底是谁的故事……”

黎鸣沧桑一笑：“我的。”

朱槿不信：“怎么可能，你做实验的时候连个小白鼠都不敢解剖，怎么可能去杀人，别骗我了，我们去敬酒吧，还有一桌没敬完呢……”

朱槿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黎鸣摇了摇头：“槿啊，我也希望我在骗你，我每天早上睡醒，我都希望一切只是我的梦，而你还在我身边，可我一睁开眼，只有空荡荡的客厅，和一屋子装满血液的假心脏，就是没有你……”

“我在这里，你看，我就活生生坐在你面前，你说什么没有我？”

朱槿不知所措，拍打着自己的双腿，再次去抓住黎鸣的手，想拉着他进去宴会厅。

“快走吧，我们去敬酒……不然他们该等急了……”

黎鸣纹丝不动，他将头放的很低，低到什么表情也看不到，肩膀开始发抖。

“可我救不了你……怎么办啊，我杀了那么多人，最后却还是救不了你，朱槿……我为什么救不了你……为什么……为什么！”

朱槿捂住嘴，将自己的哭声挡了回去，她蹲在黎鸣面前。

“那肯定是在做梦，你在说什么怪话，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平行世界？”

她指尖擦拭着黎鸣的眼中不断溢出的泪水，“再说了，我的黎鸣这么善良又温柔，怎么会杀人呢。”

朱槿将黎鸣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肯定是你最近又忙工作，又忙婚礼，所以忙昏头了，太累了，我们早点结束，回家休息吧……”

黎鸣抖得更厉害，他跪在地上，将朱槿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哭到泣不成声。

……

“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孔舒看着黎鸣的方向。心中莫名沉重。

申向衍也面色凝重，然而心里却全然想的另一回事。

他以后绝对不会在孔舒面前哭得这么狼狈……

这时，黎鸣3号从洗手间里爬了出来，被王择豫赶忙拖着，又拽了回去。

“你先别来碍事！”

“凭什么，那也是我老婆……唔！唔！勾命唔！”

……

始终不见婚礼的主角，宾客们等的有些急了，几个人走了过来，查看什么情况，却看见新郎新娘抱头痛哭，吓得朱槿母亲连忙上前询问。

“怎么回事啊？”朱槿母亲将朱槿和黎鸣分开。

却看到朱槿开始不停地呕血，连脖子都被染成了红色。

朱槿母亲吓得脸色惨白：“哎呀！朱瑾！”

“妈……”

朱槿的手指勾着黎鸣的袖角，最后也没了力气，手垂在了地上。

黎鸣抱紧了朱槿，只听见朱槿用尽最后力气，在他耳边说了句：“求你，别为了我做蠢事……”

洗手间门口，黎鸣3号再次艰难地从洗手间里爬了出来。

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为什么救不了，黎鸣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他为什么救不了！他不是很聪明吗，不是杀了那么多人还没有被发现吗，他怎么连个救朱槿的办法都想不出来！”

黎鸣3号被绑的结实，躺在地上挣扎着，“再循环啊！再救她啊！试一万次也好，总会有成功的时候吧！”

“申向衍，我们再多试几次吧，万一呢……”孔舒看着朱槿垂在地上的手，心中不忍。

“好啊。”申向衍弯下腰，精致的五官赫然在孔舒眼前放大，他闭上眼睛，“我当然不会拒绝，亲我吧。”

孔舒呼吸一滞。

砰砰。

砰砰。

……

“喝点茶吧，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干聊天。”

申向衍依旧是抢先一步端走了朱槿手中的茶盘。

“可惜了，没亲到。”

他甚是可惜，小声嘟囔，将茶盘放在了桌上。

孔舒连忙端起茶杯，狂喝。

这一招猝不及防，对她的“杀伤力”比接吻还大。

“小心茶烫。”朱槿贴心提醒。

“没关系。”孔舒笑了笑，心中琢磨该怎么样才能救朱槿。

心脏骤停、暴毙、随机意外……好像真的没有办法能够阻止。

“朱槿，坐下陪我一会儿吧。”

黎鸣轻说，他脸上扬起微笑，“你太累了。”

“可是我们还没敬完酒呢，还有一桌子，万一人家等急了怎么办？”朱瑾说。

“让他们等，等急了也不能累到你，坐过来。”

黎鸣慢慢说着，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朱槿高兴地坐在了黎鸣旁边，自然地牵上了他的手：“这么关心我啊？”

“那当然了，我可是你老公，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

黎鸣将朱槿的手包在自己温暖的手掌中。

朱槿看着黎鸣的脖子，觉得空旷：“马上要入冬了 ，给你织一条围巾吧，过几天去逛商场，买一些灰色的毛线球，给你织个灰的吧，去年织了一条黑色的了。”

“我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黎鸣眼圈微微泛红，声音依旧温和。

朱槿脸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看了孔舒他们一眼，“你别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

“我是想，如果早点认识你，这样你就能多给我织几条围巾了。”

朱槿嗔怪：“你就一个脖子，还想要多少条？”

黎鸣也笑了笑：“色板上的颜色，每个都来一条。”

“哎！”宾客中有个人喊了一嗓子，向着这边方向挥了挥手，“两个主角怎么跑那边去了！还没敬完酒呐！快回来！”

“走吧，我们去把酒敬完吧。”

黎鸣淡笑，牵起朱槿的手，走向了宴会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