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辒终于看向仙帝：“启儿，随我去吧，是你犯下的错误，也应该你来修正。”

“不！不可能！仁辒，我念及你是我父亲，我对你卑躬屈膝，我对你毕恭毕敬，你呢？你竟然想让我死？”仙帝勃然大怒，愤慨之下直指仁辒。

仁辒摇摇头：“孩子，我给过你机会，我给过你很多机会，我甚至不知道你怎么变成如今的模样，是我教子无方的过错，今日，各族齐聚，我......要亲手带走你。”

“做梦！”

仙帝腾空一跃，齐刷刷的光剑在身后燃起，看似只有背后一圈，实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密密麻麻围绕了一圈又一圈，不间断地冲着仁辒扫射过去，仁辒手握同心珠串，双手合十，只微微闭眼，他的身上周围燃起神圣的光环，那是一种极为仁慈的力量，在顷刻间便将光剑消解了。

仙帝眼眸血红，他慢慢下落：“我筹备了十万年，又沉睡了十万年，才有了今天，你明明可以让我成功，你为何阻拦，你就我一个血脉，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一行清泪从仁辒眼角流下，他睁开眼睛：“启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会再有下一次弥补错误的机会了，我不能赌，我也不敢赌。”

“父帝！”

没等仙帝的声音落下，仁辒已经狠心抬手，将他收进了袖口之中。

“酩齐，这样你可满意？”

酩齐沉默了一会：“可众族怎能无首，仙族怎能无帝？”

“所有人都夸我是一个好仙帝，处处救生，处处宽容，可是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好仙帝，一个过于仁慈的仙帝，终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启儿也不是，他过于狠辣，而你酩齐，也不会成为一个好仙帝，你与启儿有共通之处，你们的欲是无穷无尽的，你们不会安心和平，所以我也不会让启儿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

酩齐不动声色，心中却已了然：“所以？”

“下一任仙帝。”仁辒缓缓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繁檀身上：“是繁檀将军。”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上都划过诧异，细微的争讨声响起，却无一人站出来反驳，繁檀成为仙帝，他们只是惊讶意外，但是对于他，却没办法多说什么。

十万年前那个令人闻风丧胆又为人刚正不阿的年轻仙族将军，人人不服又人人叹服。

繁檀眼睛闪烁了一下，却没有吭声，如果是从前，他一定不会沉默，他会拒绝先仙帝的提议，他不想当什么仙帝，不想做一个整日孤独在座上的人。

可是，他想起了羽仟，想起了他最后将他推出去对他说的话，原来，最后的结果是他。

也正是因为这个结局，他们才愿意豁出性命。

他们五人的死局，就只为换来他这一个结果，他怎么还能说出不愿意这三个字。

凝笙也明白了什么，只言不发，只是眼神愈发地空洞。

“繁檀将军刚直不阿，从未被利欲熏心，亦心系天下，他不是个狠辣的人，亦不是一个软弱的将军。”仁辒看着他：“繁檀，你是否愿意？”

繁檀终于回应他的眼睛，看着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有恳求和希冀，想起那些已经死去，又仿佛在眼前的人的音容笑貌，他看了一眼凝笙，她却没有看向他，繁檀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拒绝不了。

“酩齐，你又是否满意这个人选。”

酩齐终是松了口，点点头：“如果是这孩子，我可以接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深处是矛盾的，他又想仙族存在，又想它灭亡，可是当它真的复活的时候，他无法抗拒隐在强大掌控欲后的喜悦。

正如仁辒所说，繁檀确实很适合。

仁辒欣慰地点了点头，将另一个手心里的帝戒传给了繁檀，却没有将同心珠串给他，只是喃喃道：“这个还是让我带走吧。”

繁檀看着仁辒周身的金色光芒开始减弱，他缓缓屈膝跪下：“恭送，先仙帝。”

闻言，所有族民都跪了下去：“恭送先仙帝。”

酩齐虽没有下跪，却缓缓开了口：“师兄，走好。”

他知道，仁辒不会再出现了。

仁辒闭上眼睛，金色光芒笼罩住他，直至慢慢带着他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繁檀才缓缓起身，他起身，底下一大片族民却未动，恭敬的声音响起，震耳欲聋：“恭迎仙帝。”

凝笙跪下匍匐在地：“恭迎仙帝。”

繁檀的心窝涌进一阵阵酸痛，他努力压制，缓缓抬手，所有族民才应势而起。

凝笙起来后，忽地转身，看向了酩齐。

繁檀微握紧手，酩齐打量着凝笙和繁檀，这两人如今看起来都是来要他的命的模样。

凝笙的面容近乎扭曲变形，她朝着酩齐走过去，直到走到他面前，是，羽仟还是告诉了她真相，真正害死她爹娘的，是酩齐。

她要杀了他！杀了他！

可是当她走到酩齐身边后，她只是停了一秒钟，便与他擦身而过了。

酩齐不意外，而繁檀也缓缓垂头，他知道，凝笙不会杀酩齐的，因为，这个世上不能没有酩齐，有了酩齐，才有了制衡，世上不是非黑即白，有了酩齐这样的势力存在，这世上才多一分安宁。

这个道理，他懂，凝笙也懂。

即使没有这个道理，他会不会真的替凝笙杀了酩齐？

他不知道。

繁檀：“今日大家都累了，都回去吧。”

他话音落下，步伐有些沉重地朝着凝笙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知追了多久，他停了下来，凝笙就站在苍梧山顶上，她背对着他，笼在凡间的烟雾中，背影瘦弱而坚定。

“你要去哪儿。”他开口。

“我想去凡间，找一找天墨的痕迹，还有紫蝶，羽仟和无妄。”

繁檀沉默，她就在他眼前，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可他抓不到她。

“什么时候回来。”他声音飘忽，带着沉沉的伤痛。

凝笙唇瓣微扬，回头，冲他一笑：“我或许会回来，看一看你这个仙帝做的怎么样。”

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之间，爱是真的，痛也是真的，作为琴华的十万年，繁檀用尽他的爱和能力去护她，那颗深爱的种子在她心里发了芽，生了根，拔不出，掐不断。

可是作为凝笙的二十年，也好苦。

深爱自己的父母，虽不是繁檀杀的，却与他终有关联。

那一把刀刃，刺的她的心碎了，让她甚至求生的愿望也消失不见，而让她重新活过来的是天墨，让她此刻能活着的人，也是天墨。

从不知道哪一刻开始，琴华和繁檀中间，永远有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天墨。

所以，他们怎么还能做到继续相爱呢。

或许，天涯海角，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一个天涯，一个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