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眼三十年

种花和狄青在冬天的时候离开，在盛夏时分回来。

雷州，是大宋最南边的城市，也是大宋三师之一寇准的埋骨地。

在京都人的描述里，雷州地处偏远，人文蛮荒，礼数皆无，听着码头上人声鼎沸，看着扁担箩筐络绎不绝，种花深吸了一口略微咸湿的空气，拉着狄青一路飞奔。

力敏，阚苏，身前站着韩琦和种宜，旁边的种所怀里抱着小十，众人泪眼婆娑看着种花和狄青。

看着哭成泪人的种宜和种所，种花知道一时半会还安慰不下来，急忙扶拉扯着两个哥哥往马车走。

“妹妹，祖母上次听说你又落海之后，急得不行，已经卧床多日，我们今天就在雷州待一天，休整一下，就抓紧时间回巴陵郡吧。”

“那还等什么？我在船上休整了三个月！走，快走，我要回去看奶奶！”

“花儿，你会说话了？你出海找到神仙了吗？”

种所不敢置信的盯着种花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边走边走，小十！你抱得太紧了，还有，你是不是最近长胖了？我怎么觉得你变重了呢？”

“吱吱，嗷呜~”

“人家那是华南虎长身体，你是西南鼠，不用把自己吃那么胖.......”

久别重逢总有说不完的话，经历了多次生死和失踪，狄青实在不放心种花跟着两个憨憨独自回青塘，给力敏交代一番，便跟着种花一起回了巴陵郡。

范仲淹看着手里请柬，心绪不宁，杨文广之前在东京演武堂时，表现十分抢眼，后来成为皇城的带御器械，还是自己一力推荐的，回到永兴军路统军一向也是练兵有方，只是这选老婆眼光，未免草率了一些。

“老范，你一个人瞎捉磨什么呢？”

大李氏坐在棋盘一侧，见范仲淹双指夹住一颗棋子久久不愿落下，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没，没什么。”

范仲淹欲言又止还略带心虚的表情，大李氏瞟了一眼，便不再说话。

二人成婚多年，若是老范不愿意说的，要么是国家军机大事，要么就是有女人投怀送抱的事，前者大李氏不会参会，后者，大李氏不会放过。

又转眼看到案几上的请柬，想来，能让老范心绪不宁的只能是这位辽国公主了。

“对了，闪闪的事儿，你们究竟是怎么考量的？不会真的要把闪闪嫁给驸马都尉做平妻吧？老太太那边同意了？”

“没有，我们压根还不敢告诉我娘，我娘还一直以为范闪闪是因为被太后指婚，所以才没有相看人家。”

“可是，文熙公主的奏折已经递交上去很久了，太后那边也一改常态，竟然同意公主府抬人，闪闪这边我也开导了许久，孩子一句话也不说。”

“要不然，夫人带着闪闪先回永兴路去，也许离家一阵子，闪闪就不会那么死心眼了。”

“如此，也行吧，正好回去收拾那八个兔崽子。”

.......

“孙卯，朕让你传旨到雷州，你怎么不亲自去！”

“官家，要是奴才走了，以后您找人踢屁股都不方便了。”

“滚滚滚，人回来就好，你说，花儿还会回来吗？对了，种家老封君那边，你说朕要不要再表示一下？”

“官家，陛下，您忘记了，您已经赐了九次种府了，从药材到吃穿，从金银到田地，不能再赐了，这荣誉啊，给的多了，也是会有麻烦的。”

“啊，你说得对。”

“那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巴陵郡吧。这样显得比较有诚意。”

孙卯：........

一个佝偻的身影快速穿梭在一片密林中，一些皮肉碎屑还没有被动物啃噬干净，甚至有的枯骨上穿着的衣服还十分健全。

王舜臣把捡到的兵刃排放整齐，又将几具枯骨拖拽出来，看了一下股骨头和骨盆的形状。

都是男性，这种股骨和胫骨有些弯曲的是辽国人，这几个头顶没毛的是党项人，看来攻击种花的还不止一路，西夏的目的性很强，破坏不需要理由，那么辽国呢？

王舜臣把种花跟辽国交际圈有关联的人想了一遍，都没有想到理由，再联想到范闪闪忽然要嫁给耶律宗愿，心中埋下一些猜测。

杀人还是救人？

王舜臣破空一箭，乌金六旦弓搭载一根黑色羽箭稳稳插入峭壁缝隙，留下王舜臣到此一游的标记后，消失在密林中。

......

“你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一个容貌迤逦的中年道者站在一处伸展出来的崖壁上，看向面朝崖壁静坐的青年人说道。

“师父有师父的道，我有我的道，道不同，不想而谋。”

“你的道可以戕害同门？”

“我的道可以舍生取义。”

“罢了，你在这里想个三五十年吧，就算你的道是舍身取义，你也要问一下，别人愿不愿意。”

“师父，狮子搏兔，会经过兔子同意吗？”五辨说完，垂下头，在睡梦中入定，不再言语。

中年人叹了口气，本应三十年才能留须，没想到，黄粱一梦起来，竟是又过了三十年。

“师父，小九的命牌已经亮了，在往巴陵郡移动，需要我去看看吗？”龙虎天师躬身一礼说道。

“这丫头也不说先来看看我，不去。哼！”

陈抟老祖一时间还没适应自己中年人的身份，像个五岁稚童一般，赌气说道。

“师兄，师父睡着的时候才六岁，沉睡一年时间，师父就过了三十年？”龙虎天师跪坐在李太真面前问道。

“师父定是借了寿数给某人，哎。师父这样做，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每个人的寿数都是天定的，之前我背着师父算过，572年，就是师父原本的寿数，现在已经三百年不到。”

“什么？可是师父已经活了两百多岁了，那岂不是没有多少年了！”

“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去阻止老五？”李太真望着星空，幽幽说道。

“那老五，之前说的可是真的？被借之人若是死了，就能还回来？”

“不知，这也只是老五的猜测，你不要去做违逆师父的事，不要再让师父伤心。”

“哦，说实话，我算起来还是狄青那小子的师父呢，真要那么做，我也有点舍不得。”

龙虎天师盘坐在一边，叹了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