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夜，整个汴京府显得十分安静，满城好似白玉雕砌，鹅毛大雪的夜晚并不漆黑，有些灰蒙蒙的。

哪怕是凡俗之人，视线也能看的很远，街道上雪铺满地，只有一串浅浅的脚印，那是更夫走过的痕迹，已经快要被大雪所掩埋。

在这安静的雪夜，有人睡着了，有人还没睡。

九卿府邸，鹤修云的书房还亮着一盏油灯，火苗在虚空中摇曳，发出昏黄的火光，映照出书桌前的两个影子。

书房中还生着炭盆，驱赶着屋内的寒冷，使得待在书房中的两人不觉寒冷，这两人分别是鹤修云与张重楼。

“师兄，荆州城战事如何了？”。

张重楼开口打破书房短暂的寂静，看着对面的鹤修云，两人深夜对坐在书房中，自然是为了探讨大周战事。

“王副督御史去到荆州城后，可否传来诏书？”。

他自从一年前入京之后，便来到了鹤修云派系之下，一年时间官职便是左佥督御史，正四品的京官。

相比较于朝廷中其他人，张重楼还是太过年轻，饶是如此，这个起点可谓是比许多人的终点都高。

至于他口中的王副督御史，则是王守仁，自从王守仁与鹤修云去过一次云梦县后，回来就受到了鹤修云的重用。

四年时间官升一品，近来大周与赵国开战，才知王守仁竟熟读兵法，有调兵遣将之能。

鹤修云当即向皇上推荐，为王守仁加封官职，派往荆州城督战。

“荆州城的情况虽不容乐观，但尚有缓和之地”。

鹤修云摇了摇头，眉目间好似有消散不去的阴云，右手揉了揉眼角，缓解疲惫之意。

听闻此言，张重楼眉头紧皱，眼中有忧虑的神色，声音凝重说道。

“师兄，若是单单只有赵国，大周想来足以应对，可背后又有匈奴虎视眈眈，若是两方一起方难，怕是会顾首不顾尾”。

说到这里，张重楼轻叹一口气，心中有种真切的无力感。

当初考上状元后，他去当了三年知府，这三年知府可谓是看惯了人间迂腐。

那些平民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一箱一箱的摆在他面前，对他的影响颇深。

三年知府下来，他已不再是初入官场的稚子，但仍是感觉处理一府事务十分棘手。

因为他是知府，自己做的每一步都要对得起一府百姓，当时颇有压力。

可来到汴京府为官后，他才知道当知府的压力根本算不得什么。

眼前鹤修云可不止是左督御史，若说周康是大周的掌舵人，鹤修云就是那双控制舵的手。

在鹤修云身边帮衬的一年时间，让他深深的体会到鹤修云所面对的压力。

“师弟，大周有些事你不是很清楚，赵国与匈奴并不是要担心的，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就好了”。

鹤修云左手轻叩桌面，发出均匀的敲打声，眼中神色意味难明。

“呼呼呼......”。

适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的屋中油灯一阵摇晃，昏黄的火光映照在鹤修云脸上，使人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不知是这阵风吹进了屋里，还是因为什么，张重楼下意识觉得脊柱有些发凉，随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鹤修云

“师兄，真相到底是什么......”。

听鹤修云所言，大周此时虽有赵国与匈奴前后夹击，虎视眈眈，但仍不是生死存亡之际。

甚至真正让鹤修云担忧，让周康害怕的，不是赵国与匈奴，而是另有原因。

“真相，我也想知道何为真相”。

鹤修云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力的神色。

周康作为皇上，自然是知道些大周的辛秘，他作为与周康最亲近的臣子，曾在周康喝醉时，听过那些事情。

知晓那些事情后，险些磨平了鹤修云心中的志气。

“师弟，有时候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闻言，张重楼微微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原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并没开口说出来。

书房中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两人眼中神情复杂，各自在想些什么。

鹤修云左手不再轻叩桌面，目光看着书房中挂着的一副字帖发呆，那副字帖是许安当初写给他的。

‘天道酬勤’。

每次看到这副字帖，好似都能看到许安，跟着他二十多年，不知何时这副字帖竟也显得老旧了。

“夫子，世间真有天道否？”。

鹤修云低声喃喃一句，回想起将近四年未见的许安，心中泛起浓浓的思念之意。

若是许安还在，他便可将心中所想讲出，许安或能给他指出一条明路。

“汪~~汪~~汪~~汪~~”。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犬吠声自汴京府响起，狗吠声虽然急促，但并无怒吼之意，反而能从声音中听出浓浓的喜意。

犬吠声传来时远近不一，像是在不停的移动着。

“呼呼呼......”。“咣当......”。

又有一阵狂风呼啸，竟是连书房的门窗都给吹开了，虽说门窗被吹开，可这阵风甚是奇特。

不仅没有刮进书房一片雪花，还未将书房中的油灯吹灭，好似吹开门窗后，气流直接被切断一般。

“好怪的风？还有黄泽为何忽然叫了？”。

张重楼眉头微微皱起，站起身来将窗户关上，耳边还是能听到大黄激动的犬吠声，这一会犬吠声已经到了府邸门口。

要知道他入京为官后，便一直住在鹤修云府邸上，这一年以来，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他几乎从来听不见大黄叫。

甚至是他平常都很少能看见大黄，唯有一位叫做玄泽的客卿，常常去找大黄与小白。

今天夜里，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大黄狂吠不止。

“黄泽半夜犬吠定然有事发生，师弟，我们快些出去看看！”。

鹤修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余光下意识看向墙上挂着的‘天道酬勤’四字，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张重楼关上书房门后，也连忙跟在鹤修云身后，一同赶往府邸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