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之后，还有一个妹妹，五岁的小女孩儿机灵又漂亮，买主出了高价，将她买走了。”

顾寒舟听到这种事，不自觉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换作是他跟国师的孩子，他还不得拿命去疼，怎么舍得卖掉。

十月怀胎的艰辛，一朝分娩，养育几年当真没有一丝感情吗？

再看向乐笙然那古井无波的神色，他敛了自己所有心思，国师要知道他这些臆测，会有杀了他的想法吧！

“那她……被卖到了何处？”顾寒舟问，希望不是他想到的那种地方。

“她被卖到了一户富贵人家，做了人家的童养媳，那男子长她十岁，待她很好，她其实也以为自己是被偷走的，所以心中始终有根刺在那里。”

顾寒舟懂了，她即使现在过的很好，心中始终惦记自己的亲生父母，甚至可能认为自己成为童养媳，是她丈夫的过错，夫妇并不是那么和美。

“陛下如何看待卖自己亲生孩子这种事？又如何看待买主？”

顾寒舟思考着这个问题，乐笙然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润润喉。

奴仆于主人而言有买卖权利，遇到不合心意的奴仆，主人也会找人牙子发卖了。

他们都是贫寒出身，掌控不了自己命运，或是自己卖自己，又或是被家人卖了，很多人生来就不由自己做主。

他刚要回答，看到喝茶的乐笙然，心中陡然一凉，她也是父母早亡，成了孤儿，倘若当年她不是被清心观收养，她又是流落何处？

想到这一点，顾寒舟的心隐隐作痛。

她会不会是在看到被自己父母卖掉的易容师，想到了她那早亡的父母，又想到了她的命运？

“国师，你……。”

乐笙然从他矛盾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意思，“臣很幸运，臣的父亲死后，母亲想要为之殉情，便把臣送去了清心观，她即使没有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却也为臣谋了最好的路。”

“有师父，有清心观的大家，他们与臣命运大多相同，血缘关系有时候不是那么的要紧了。”

顾寒舟轻轻点头，“那国师如何看待殉情这种事？”

乐笙然放下茶杯，目光淡然无波的看着顾寒舟，“臣认为，比起这种事，应该谈臣最初说的事。”

乐笙然说到这里停下，面孔严肃起来，“还有一件事臣不得不提，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这般贸贸然来金陵城太不理智了，信不信任臣的能力是一回事，但您有自己的职责所在，来金陵城谁都可以，但陛下您不行。”

顾寒舟想要解释，又无从下口，来找他们的闻良走到门口，就只听到了，陛下您不行这五个字。

他原地呆愣住了，陛下不行？所以这才是他不册封皇后，不选秀的真相？

不是因为爱慕国师而不得，其实是因为他不行？

闻良吓到了，乐笙然注意到外面的人，淡声道：“进来。”

闻良垂着脑袋，进去之后都不敢朝顾寒舟脸上看，这么英明神武的陛下，竟然有这等隐疾，以后可怎么办？

顾寒舟见他似鹌鹑一样，问道：“出了何事，这般心神不宁？”

闻良低声道：“回禀陛下，臣没有护好陛下送给臣的发带，臣有愧。”

他不敢看乐笙然，怕她从自己眼里看到真实的想法。

顾寒舟安抚道：“无事，回去之后，朕再送你新的便是。”

闻良躬身道谢，“多谢陛下。”

同时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是过了。

“闻良，身上有带纸笔吗？”乐笙然看向他。

闻良道：“有的。”

他们遇到特殊的事要保持通信，就会随身带着短小的炭笔跟叠的整齐的信纸。

他铺开纸，上面有深深的折痕，乐笙然握着那只炭笔写下名字。

簪花小楷齐整又好看，闻良给她按压着纸张，看着那字，唇角都扬了起来，国师还真是做什么事都赏心悦目……。

忽觉不对劲，赶紧敛了笑意，对面的陛下现在不行，还被国师探的如此隐秘，他在这笑，陛下还不知如何作想。

他悄悄的去看顾寒舟，只一眼他就放心了，也是，有国师在，陛下哪会注意他是个什么嘴脸。

看着国师写字，脖子都往前倾了，啧啧，早知道陛下这般坐不住，这按纸的差事就该交给他去做了。

乐笙然写好之后递给顾寒舟过目，“陛下。”

顾寒舟故作严谨的扫了一眼，就不做声色的揣自己怀里了，指尖还触到了怀里的香囊，这是国师亲手写的，得私藏起来。

“陛下，这些人最好早些处理。”乐笙然见他没做表示，补了一句。

顾寒舟嗯了一声，闻良看着顾寒舟，这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倒是把名单给他，他去办事啊？揣他怀里干啥呀？

乐笙然起身道：“那些事已经算不得多重要了，蒲松儒现在也死了，陛下，处理眼下的事吧！”

她走出房门，外面的百姓有喝彩声，也有为蒲松儒已死，多年折辱得以宣泄发出来的疯狂大笑。

门内的顾寒舟等着乐笙然一出去，赶紧找闻良要纸张，闻良给他掏出信纸铺在桌上，顾寒舟取出怀里的信纸，开始誊写。

闻良挠挠自己的脸颊，这……他不意外，但陛下那里都藏私了国师多少东西，他实在是好奇，这写着别的男人的名字的纸张他都要揣自己那里，这是有收藏癖吧！

蒲松儒跟师爷死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肉，有人又哭又笑，不知是谁抬头看到了乐笙然，纷纷作揖跪拜。

即使手上脸上染了血，看她的眼神都是那么的明亮跟坚定，“国师，您救了我们，让我们重新活过，您是我们的救世主。”

她们又如何不会去感激呢？换作交给官员审查，也是落得一个押入天牢，还要询问她们的证词，让她们去回想过往那些不堪。

国师她如神明，看到了世间疾苦，知晓了她们所遭遇的苦难，她直接交给了她们去处置，这是他们要终生侍奉的神明。

闻良听到外面热闹的动静，询问道：“陛下，要出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