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女子呜呜抽泣起来，“她也不想要那孩子的，大家都那么恨蒲松儒，谁会真心想给他生孩子，他明明可以给她一碗落子药，却为了自己那恶劣的嗜好，要了她的命。”

“国师，父母于我们也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这一生我们都不被认可需要，即使活成了这副模样，民女也还想活着，民女想在这世间留下自己的痕迹。”

看到了太多死亡，她们也想活着，正因为活着万分艰难，才想在如今情况改变的情况下好好活着。

乐笙然走向她，目光清浅，“这并不是你们的错，过些时日，会有一个女子来金陵城，她会带领你们做事，你们跟着她，以后金陵城会彻底改变。”

“是您安排的人吗？”

“她也是你们金陵城的人，以后你们一起携手并进。”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她会告诉你们，你们静候佳音便是。”

“国师，关于我们的父母，他们……？”有人问了出来，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她们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

乐笙然轻声问道：“你们呢？日后子不孝，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愿意放下芥蒂赡养他们吗？或者在你们通过自己的双手获得了一些钱物，他们以生养之名，要求你们给予财物，你们又如何想的？”

她们面面相觑，关于这一点她们没有想过，她们有勇气站出来，但是彻底的斩断那一份亲情，以她们现在的心境，她们做不到。

看到那苍老的面容，对着她们哭诉，她们终究会愧疚难安。

她们保持着沉默，但乐笙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刚要开口，大丫开了口，“如果是国师，您会怎么做？”

乐笙然的目光环顾了一圈，她们的眼里都是热烈的期盼，期盼她能给她们指引。

“我们境遇不同，我自身无法给你们为例，因为我的选择，不是你们所能接受的，我能看出一个人的命运尽头，所以我不会有这种困惑，通常我在看到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

乐笙然的声音轻轻的，目光是温和的，身上也散发着浅浅的温柔气息，那些女子们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国师，民女的父母日后会过的不好吗？兄长不会侍奉他们吗？”

“不能一概而论，但也有这种存在，这件事牵连你们自身，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毕竟那些苦难是你们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这是她们人生的课题，她可以带领她们走出困境，但不能代替她们做出选择。

“民女即使想脱离他们，可能也做不到，他们对我其实也不是完全的坏，他们知道可以用我们去换取别的价值，所以一直以来虽然没有吃好穿好，也没让民女饿死。”

“民女也恨他们，可他们有时候那适当表现出来的一点好，都会让民女难过的想哭，特别是阿娘，她会在看到我吃不饱时，夜里悄悄叫醒我，给我半块馒头，一边哄我吃，一边求我原谅她。”

说话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提起过往，她眼圈都红了，“我是恨，可是我也爱我的阿娘，她太普通了，她没有能力护好我，她只是尽她所有努力在对我好了，但那点好，远不及她对弟弟，我知道我们是有区别的，我没有期盼她能对我们一样好的。”

女子的身份就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套牢了她们，让她们认为自己出身是错的，甚至跟哥哥弟弟吃一样的食物都是不被允许的，她们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认为自己不是女子就好了，是男子就能被父母喜欢留下了。

乐笙然闭了闭眼，没什么情绪的开口，“世人都说生男丁是延续香火，那世间没有了女子，男子又如何延续香火呢？”

她们一顿，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乐笙然冷冷一笑，“真是可笑，明明缺一不可，却非要争个高低，把延续香火作为男子的传承，女子只是一个卑微的生育缔结容器。”

“女子的癸水被视为污秽，产子的房里更是被视为不洁之地，男子沾了那血腥气便会霉运缠身，可世间所有男子都是从他们认为的那个不洁之地出来的，所谓的污秽，晦气，只是为了凸现他们高人一等罢了。”

“女子的身份从来都不可耻，永远不要因为自己是女子，就觉得在面对男人时，就该卑躬屈膝，纵然这世间分了三六九等，也请你们不要自轻，你们很好，努力之后的你们，远比你们想象中的会更好。”

她们低头在沉思，想要彻底打破那禁锢多年的思想是很难的，她们需要一点时间，但是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她们彻底想明白。

“在此祝愿你们，前路平坦，平安顺遂。”乐笙然微微一笑。

她们抬起眼看她，眼泪蓄满了眼眶，有人已经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金陵城的事，已经了结，一个时辰后我就会离开，你们各自回去吧！”

她们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国师……。”唤了一声又是止不住的哭泣。

楚北墨靠在客栈外的墙边，双手抱臂，闭目而立，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顾寒舟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闻良听到外面乐笙然的话，心中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屋内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才将两人思绪拉回来。

顾寒舟连忙道：“请进。”

乐笙然走进来，闻良的眼神避无可避的撞进她眼里，乐笙然只是清淡的掠过一眼，没有说话，顾寒舟连忙请她坐下。

“陛下，这里事情已经解决了。”

顾寒舟嗯了一声，便道：“朕来时带来的侍卫们，就暂时留在金陵城，待回皇城之后，朕再安排人过来。”

乐笙然看向闻良，闻良心感不妙，赶紧低下了头，“闻良暂时也留下，他做事有张弛。”

但听到乐笙然夸奖他，他为留下感到的那一丝丝不情愿也彻底消散了。

顾寒舟笑着允了，侍卫们都留下，闻良也留下，此行只有他跟国师，这可是难得的独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