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属实没想到，左禄会看上一个跟他身高相近，说话粗犷的女子，还是对人家一见钟情。

次日一早，顾寒舟上朝时发现，左禄已经神清气爽，一扫之前的阴霾，事后寻人一问才知，原来是左禄得知国师回宫，想找国师问问，能不能把张瑛瑛彻底变成个女人。

他第一想法就是左禄疯了，然后就是这次国师绝对会冷着脸批他。

下朝之后，不同以往去玄清宫的兴致勃勃，这次来，他踌躇不前，还是罗春辉一催再催，他才走进了玄清宫。

果然他说明此事后，乐笙然冷着脸坐在案几前半晌都没同他说话。

他期期艾艾了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还是乐笙然忍受不了，才冷冰冰的丢给他一个眼神，“陛下，此事您事先知晓就该同人讲清楚。”

“朕只当他们小打小闹，并未放在心上，岂料他们竟私下相看，左禄竟还看上了。”顾寒舟像个鹌鹑似的站在那里，他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可这事也不能完全赖他，他们要做媒，明着不来，暗着也会去做。

乐笙然冷冷瞥他一眼，“依臣所见，您是想看热闹，现在热闹不成，反成麻烦，闹出这种事来，如今收不了场，还损人性情。”

罗春辉那个怕呀，陛下跟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那里垂头丧气，还一边打量国师神色给自己狡辩，国师冷若冰霜的批评陛下，他几时见过这种修罗场，赶紧招手让玄清宫的两个侍女跟他一起出去。

想活命，这件事听不得，看不得，这是他的保命王道。

顾寒舟语气沉沉，“朕没想到他会看上张瑛瑛。”

“陛下不外乎觉得张瑛瑛如果作为一个女子，外形难入他人之眼，但并非所有人的眼光都是如此，既谈到此事，臣不妨同陛下讲一些道理。”

乐笙然端坐在案桌后，神情冷漠，顾寒舟立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此刻她也不计较合不合规矩，顾寒舟是该坐下的了。

“塞外艰苦，那里的女子都生的强壮高大，并非不美，她们有她们独特的美，那份美区分于柔若无骨，温柔小意，她们要承担繁重的粗活，还有亲自哺育孩子的辛苦，她们必须让自己强壮一些，才能抵御那些艰苦。”

“她们也是女人，张瑛瑛倘若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她首先并不丑，其次她的外在条件并不差，别家小姐在需要帮助的情况下才能提起的东西，她一人便能做到，各人有各人的不同之处，也有各人的美。”

“以貌取人不德，以外形断人会吃亏，陛下身为君主，臣民在您眼中，即使不是一样的看待，也不该有这种想法，般配与否不在他人眼中，而是他们自身的想法呈现出来的结果。”

顾寒舟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他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他在听着她说话的时候，心中已经生出深深的羞愧感，他竟然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以貌取人的觉得张瑛瑛配不上左禄，这种认知，就仿佛把女子看的低人一等了。

乐笙然静下心来，语气又是一贯的平静冷淡，“臣身为国师，今日这些话本不该臣来说，但正因为臣是国师，也是女子，有些事大概要比陛下清楚一些。”

“美丽的容貌是武器，也是刺向自己的利器，容貌不是一个人的倚仗，张瑛瑛这些年在皇城做了诸多善事，如今被逼的身份暴露，陛下可想过他的祖母得知这件事，会不会被活活气死？”

乐笙然缓缓站起身来，眸光中闪过一抹不耐，“张家代代男丁，为了生一个女孩烧香拜佛，做了诸多善事结缘，如果老夫人被活活气死，帮凶之中有陛下。”

顾寒舟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愧疚万分的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国师。”

乐笙然看着他低下的头颅，心下烦躁，他是君，为君者给作为臣子的她低头，属实不应该。

淡声道：“一件看似不起眼的事后面，背后或许早已结下蛛丝密网，蛛丝结网，不是一瞬之功，但想要破坏，一瞬即可。”

“国师你别生气，这件事朕会去处理，左禄所言本就不合理，朕定让他死了这份心，老夫人那里朕也会解决好。”顾寒舟见她神情冷淡，心如坠冰窖，他怕的是她气恼，怕她对自己失望，他不想在她眼中看到任何对他不满的情绪，他怕！

“此事臣会去解决。”乐笙然淡淡的对他说道。

“……，国师还真能把张瑛瑛变成个女人？”有那么一瞬间，顾寒舟的脑子是空白的，在他心中，何尝又不是早已把乐笙然过度神化了，一听她说亲自解决，瞬间就冒出来这样的想法。

乐笙然有些恼火，“陛下想到何处去了，万物有序，阴阳颠倒可行乎？”

顾寒舟少有的见她明显恼怒了，立即低声下气的道歉，“是朕说错话了，国师勿要动怒。”

乐笙然摁了摁眉心，把心中的烦躁压了下去，“陛下这两日耽搁了不少政事，还是回御书房批奏折才是要紧，这件事臣会处理好。”

一听她要处理，顾寒舟第一想法就是她要屈尊去道歉，“国师，此事是朕一开始抱着看戏的心理，后来超出预想也是朕的错，如果要国师去纡尊降贵的对左禄解释，那么此事……。”

乐笙然也是少有的打断他的话，冷淡的道，“此事臣来办，臣既未做错事，何故又要以罪人心态去面对左禄，左右他要见臣，那臣去见他也是一样。”

她语气强硬起来，顾寒舟便节节溃败，最主要的还是怕她对自己有不好的看法，点了头，“好，只是……。”

“这件事陛下不要再插手了。”乐笙然漠然的与他对视，眼中已经平静，但语气毋庸置疑。

顾寒舟感觉到自己那颗心又跳的不成样之后，忙说回去批奏折就落荒而逃了。

天晓得他在面对她强势的时候，他竟没有半丝权威被挑战的怒意，反而一直都在怕她生气，甚至看到她这副不同以往的模样，还心动不已。

他知道是为何，可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