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半夜的在我家门外，说我那外孙病重，救不活了，我着急的就连夜去了，我那外孙好好的，他这不是咒我外孙吗？”

“第二日，他竟然还恬不知耻的跑到我这里来，想跟我学划船，我问起他前一晚的事，他说他没有来过，怎么会有这种人，您说是不是？”

“我是上了年纪，可耳朵还听的清，他这样骗我一个老头子，第二日还不承认，简直就是混账小儿。”船夫拍着自己胸口，又指了指自己耳朵，证明自己还耳清目明。

闻良没吭声，很明显就是刺史夫人派人去做的呗！他又没看到人家的脸，学陆离的声音就把他给糊弄了。

“所有百姓们都是这样看待他的？”

船夫以为她心软了，赶紧劝道：“公子，您可别看他可怜就同情他，但凡当初同情他，想帮他的人都被他给骗了，那些没想帮助他的人，他反倒不骗，您说这不是逼着大家都不愿意帮他了吗？”

乐笙然微蹙了一下眉，刺史夫妇做的很绝，没留一条活路给他，百姓们对他的‘骗行’已经深入脑海，深恶痛绝，他在这里过的生不如死，为了陆兆还苦苦撑着，可又能撑到何时呢？

他恨徐州城的百姓，所以连带着对其他百姓也没有什么好感，让他去帮助那些人，他现在是做不到的，只有让他先感受到善意，他才能善待世人，所以第一步他就必须先离开这里，只是现在的陆离还想不通。

船夫将船划了一个来回，一路上也划得很缓慢，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酉时，乐笙然给了他一锭碎银子，他看着那锭银子缓了很久的神，想要道谢，乐笙然已经消失在岸上了。

上楼之后，闻良才把心中憋着的疑问说了出来，“公子，那船夫说了那么久的废话，您怎么听着不觉得厌烦呢？还听了那么久？”

他都听得厌烦了，每次一恍神，再看到乐笙然坐在那里静静聆听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模样，他又暗暗告诉自己，要学习国师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度，但坚持不了多久他就放弃了。

后来干脆船夫说一句，他瘪瘪嘴看一眼船夫，又看一眼乐笙然提醒自己要稳住，来回这样折腾，才稳住了。

“他们过得好不好会反映在他们的生活中，反映在他们的言谈里，他谈自己生活时，满足而又欣慰，说明他们过的是真的很好。”

乐笙然语气一顿，“说到刺史的时候，他也是打心眼里觉得他好。”

“他们过得好坏与否都会呈现在他们的脸上，他说的不是废话，而是他们对生活的满足感。”

她微微阖上眼，许州城很美，百姓们也很淳朴，只是没有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发现这些不对劲，众人都在心照不宣的把陆离兄弟二人往绝境里推。

“你去一个被压榨，被擅自多征税的城一看就会知道，那里的百姓被苦难压弯了腰，他们的生活里面除了苦，就是要怎么活着，而不会像他们还能欣喜的表达自己生活里面的幸福。”

“闻良，跟百姓们谈话也能了解一个城的风土人情，以及当地的官员是否有作为。”

乐笙然微微睁开眸子，这件事全然怪不得百姓们，他们对刺史的印象很好，好到不足以让他们因为陆离去怀疑他，毕竟堂堂刺史，要杀一个人可简单多了，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杀人。

“是，属下受教了。”闻良记下了。

每一次乐笙然与他说话，他多少都学到了一些东西，这些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他不是一个喜欢做麻烦事的人，也不喜欢啰嗦的人。

但乐笙然说这些的时候，他会认真的去听，去记，他发现每一次她都会打破他固有的认知，偏偏他也打心眼觉得她是对的。

又等了两日都不见陆离来找他们，也没见他在街上晃荡，闻良待不住了，一早就推开窗观察了一阵，见实在没有陆离的影子，气的关了窗去敲乐笙然的房门。

“公子，今日浣花溪好清静，没什么人，要不要去坐会儿船散散心？”

“好。”乐笙然答应了，很快就出来了。

闻良虽然觉得乐笙然说的很有理，但他还是不想再听到船夫在那里絮絮叨叨了，干脆租了一条船，他来划。

对上乐笙然探究的眼神时，他胸有成竹的说道：“公子放心，我多少会点划船的。”

“你会游水吗？”乐笙然淡淡问道。

闻良答道：“会的。”

然后乐笙然没有再说话了，闻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她问这话的意思是担心他一会儿落水了能不能自己游上岸，摆明了就是一个不信任他呗！

他郁闷了，稳着划了一阵，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公子，您会游水吗？”

“会。”乐笙然答了一个字。

闻良哦了一声，便没有说话。

他突然发现这个情形比前两日仿佛还要糟糕一点，前两日至少有船夫在那里说话，他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现在两人不谈话，他觉得好尴尬。

划了一阵他觉得奇怪，问道：“公子，今日有些奇怪，怎么这河中除了我们，没别的人了？往日人可多得很。”

乐笙然抬眼看向岸上，今日人也少，支摊的也少。

前两日给她撑船的老人揣着手经过，见只有他们，便扬声喊话道：“公子，今日城中有抛绣球招亲，您要去看吗？”

乐笙然站起身来，对他道：“多谢告知，我便不去了。”

老人对她道谢，“前两日多谢公子，不打扰公子赏景了，小老儿也去瞧瞧这热闹，看看那姑娘的绣球抛给了谁。”

“好，请慢走。”乐笙然淡淡笑道。

闻良看了一眼河，又看看船，再看看乐笙然，“公子……。”

乐笙然道：“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闻良看着她的脸愣了一会儿，她这是说的心里话，还是看出他想去看热闹才故意这么说的？

但国师已经开了口，他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去看一会儿，等看到谁把绣球接到了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