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笙然眉心一跳，那伶人竟说这般放肆狂浪之言，妄议朝堂之事，且还说江山易主，他还真是仗着自己有蛊惑的本事，什么话都敢说。

再一看顾寒舟，他眼底阴鸷，一片骇人杀意，她心想，江山易主这种话，对他是一种权威的藐视，他动怒在情理之中。

顾寒舟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锐利的双眸里徐徐展开杀意，说她是妖人，那他会让这个伶人知道什么是地狱。

老人早已画好了糖人，见他们一直在谈话，也不好打扰，拿着糖人就在一旁等着。

顾寒舟敛了思绪，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妇人，温和的道：“多谢告知我们这些事，不用找了，留着给孩子买些吃的。”

老妇人知道他们不缺钱，也知道他定是同情他们的遭遇，感激的就要给他们跪下。

顾寒舟温和的道：“收下就好。”

两位老人对着他们又是一阵千恩万谢，自始至终，乐笙然都在一旁淡淡看着，顾寒舟是如何从暴怒的情绪之中，又渐渐平息下来，用没有棱角的温和态度，对两位老人说话。

他会怒是遵从本心最直观的感受，但他对百姓也会温声相待，为君，当有威慑力，且也要有气度，顾寒舟沉静自若，行事也很稳重。

他从老人手里接过了糖人，跟他们道了谢，这才与乐笙然离开。

走了两步后，顾寒舟把糖人递给她，乐笙然没反应过来，说了一句，“这是公子你买的。”

顾寒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就顺着接话，“嗯，给你买的。”低沉含笑的声音，有一种撩拨心弦的诱惑力。

乐笙然了然的点点头，他本就是去问话才买的，而且他平日里饮食都是有人验毒，即使出来已经省了许多规矩，但路边的东西他许是不会去碰的。

便伸手接了过来，她看着手中的糖人，糖人跟自己有七八分像，自己吃这个糖人才是正确的选择。

她咬了一口，甜而不腻，但黏糊糊的，想来自己这吃法也不对，那些孩童们吃糖人都是舔舐的，她用咬的自是不太恰当。

顾寒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吃的很勉强，虽然她神色如常，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但他跟她吃过几顿饭，她的那些细微变化，他都懂是什么意思。

“孩童们吃这种糖人大多都是舔舐着，咬着吃有些会有些黏牙，可以拿回去等它化成糖水。”顾寒舟轻声做了提醒。

乐笙然应了一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黏糊糊的不舒服。

顾寒舟看着她，那眸中藏着化不开的绵绵情意，也有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我们先回客栈。”

乐笙然道：“好。”

两人回客栈一路不似去时走的那么缓慢，回来时，闻良在二楼外面等着他们，等他们上楼后便提醒他们，“这客栈住着怕是不太安全，柱子都被白蚁蛀过了，靠着倚栏也不安全，我觉得还是换一家客栈住比较好。”

顾寒舟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淡淡道：“换一家未必不会有这种情况，先进去再说。”

乐笙然进自己房间放糖人，闻良进了顾寒舟的房间就坐下，疑惑的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顾寒舟反问道，“你一路过来，看着这些百姓，有什么感触？”

闻良毫不犹豫的回答，“感觉他们都很累的模样，金陵的百姓们是肉眼可见的惶恐，这里的百姓仿佛他们身上压了千斤重担一样。”

乐笙然收拾妥当此时也进屋来了，她没有关门，这家客栈除了他们三人，就没其他的客人了。

乐笙然坐下，三人围坐一桌，闻良正要开口，乐笙然看他一眼，“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小二端了茶水上来，关于客栈年久失修的问题，你们可以先问问他。”

她说完后，房间里就静默下来，小二片刻之后端着茶盘笑意盈盈的走进屋内，“在楼下看着客官们都回来了，特意沏了茶上来。”

闻良跟着笑了笑，“有劳了。”

小二把茶放桌上，给他们三人各倒了一杯，就准备下楼。

闻良叫住他，询问道：“小二哥，我瞧着你们这客栈似有些年头了，柱子都有蛀过的痕迹，倚栏看着也不太牢固，没有想过修补一下吗？”

小二闻言手脚利落的跪下，闻良惊讶的将他扶起来，“我问话没有别的意思，你反应这么大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小二都快要哭出来了，“客官，其实我们这客栈已经很少有客人住了，但是我们每天都有打扫，客官们可以放心住。”

“这些年客栈生意不景气，我们都有一家老小要养，靠着在客栈里面跑堂，才能勉强度日，老板也是可怜人，这柱子发现有蛀虫时，我们就驱虫了，只是也不美观。”

闻良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一家客栈都……如此景象，为何不干脆换个营生？”

小二苦笑，“这年头在我们这里做什么都难，仅是一年四税都够呛了，国税轻，但给那刺史大人的税，却是让人快活不下去了。”

闻良看了一眼顾寒舟，见他面色平静，想来方才出去已经知晓了，便问道：“那刺史哪来的脸征税，他这般作为，竟没人上告吗？”

小二哀叹，“没有用的，有人悄悄告过，但只要去了刺史府，最后都改了说辞，说我们这些百姓是刁民，还把上告之人打死在长街上，让百姓们出来看他的下场，说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闻良气的就想骂一句，乐笙然对他摇摇头，他这才忍下，只是也气的一时都不想开口再问了。

乐笙然问道，“他向你们征税，是所有人等同，还是按各人行当做了区分？”

小二弯腰看向她，“是不同的，就拿咱们这客栈来说，因是一家三层楼的客栈，就对老板征收每次一百两银子，一年二百两，但客栈不景气，一年二百两都着实够呛，不够的就拿东西补上，以前没有这么重的税时，客栈生意也还不错，自税提上了，人人都不好过。”

“经商者，赚的越多，给的税越高，人人都被压榨的透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