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到了座位上，菜已经上齐了，陆言没有动筷，低头看着那些菜。

我走近，发现他只是看着某个方向发呆。

他总是如此安静，人是，情绪也是。

除了在余杭那天他发现我骗他情绪有些激动以外。

我带上笑脸：“陆大人饿了就先吃罢。”

“无妨。”他没有抬头，但是语气温柔。

又仿佛不妥似的补充：“不饿。”

我默默叹气，嘴上依旧带笑：

“陆大人多吃些才是，越发瘦了。”

闻言陆言动了动纤长的睫毛，只是微不可见地嗯了一声。

很快柳南风和路颂前后回来。

我也没那么尴尬了。

话已经说完，我打算告退了；“各位大人先吃，我就先回京城了。”

正好我的位置空出来给武方过来坐。

“哎，客官客官，您要的东西到了！”老板忽然蹿了出来，笑眯眯地。

我低头一看，是我之前要的良报。

大家的目光也被我吸引了，我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八卦报哈！”

我跟老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打算回去路上看。

下一秒老板手里拿出了一叠良报，我感叹这老板还挺会做生意的，接着他开始在店里吆喝卖良报。

“各位客官，大事件大事件！端妃和贤王那些事！”

我脚步微顿，感觉不太妙。

他提到了贤王。

果然武方最激动，一把抢过了良报。

老板赶紧要钱，武方来不及搭理他，还是陆言给了他钱。

半晌，武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才悻悻地：“陆大人可给属下读读？”

啊，不识字……

我本想自告奋勇给大家读，万一看到什么不得了的描述还能模糊过去，但是路颂先我一步：

“有何好看的，不过八卦而已，全是子虚乌有。”

说着把武方手上的良报扔回了老板，又深深地看了眼老板，老板也是人精，很快感受到了路颂的杀意，收着报纸走了。

“前段日子还写皇上天天在后宫沉溺美色呢，呵呵……”

路颂又不悦地说了一句。

感觉确有杀意，我为张良捏了一把汗，默默把手中的良报往后藏了藏。

武方红着脸又怒又羞地坐下了。

我也继续撤了。

“阿沐我送你。”

听这称呼就知道，这是柳南风。

其余二人也看向了我，陆言眼神没有波动静静地，路颂微微蹙眉。

这样看来，只有柳南风是满脸春风。

跨出门槛，背后传来路某人的劝诫：“木姑娘还是少看些无聊的东西。”

木姑娘，是在警告我吗？

我顿了顿，捏了捏手中的纸，没有回头地走了。

小豆子已经在马车上等我，我看向柳南风，微笑：“好了，你回去吧。”

“怎么了有话说？”

每当他眼神开始飘忽，我就知道他有话说。

他躲开了我的眼神，艰难开口：“……如果有一日我不在皇上身边了，你会不会失望……”

我也愣神了。

虽然我最初的目的就是让他留在魏巍身边，帮助魏巍……

“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你若觉得在他身边干得不如意，可以选择你想要的，我绝不阻拦。”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其实你已经远超我的期望，你做得很好。”

差不多了，魏巍已经是皇上了。

“我……”柳南风似是很挣扎，几欲张口。

我轻声开口：“就去做你想做的，人生一世，要为自己好好活。”

“但是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离开了皇宫，离开了皇上，你就不再是人人恭敬的柳大人了。”

有些权力，可就没有了。

“……我知道。”他深邃的眉眼慢慢坚定起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与其为了讨要一个原因去见一个陌生人，不如留在重新给予我生命的人身边。”

这番话把我说糊涂了。

我疑惑：“你要跟谁要原因？”

他抿了抿嘴，道：“无关紧要的人。”

“好了，你回京城吧。等我回来。”他又笑了，仿佛刚刚的郁闷一扫而光。

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了，我挥了挥手与他告别。

回到马车上，我有一种儿子长大了，不愿意跟自己说心里话的郁闷。

马车摇摇晃晃地，我受不了地干呕，又不敢发出声音引起小豆子的注意。

看来不能等了，我得赶紧去山城，不对，得先把孩子生出来，回余杭吧，一个人静悄悄地把孩子生出来。

且不说我一个妙龄少女未婚先孕了。

最重要的是谁都会吓到的，十天生出了一个孩子……

那么问题来了。

我怎么摆脱小豆子回余杭？

头疼间我竟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

再睁眼是小豆子圆圆的脸蛋子，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

有点像我第一次与她见面的时候。

“到了？”我声音有些发软。

小豆子扶起我的手：“是的小姐，天都黑了，回府用膳吧。”

我点了点头，才发现手中一直握着一张纸——良报。

我忘记看了。

睡醒了饿感就来势汹汹地，我赶紧洗手吃饭了。

打算边吃饭边看八卦。

妙哉。

今天菜不错，辣辣地，很对胃。

惊！端妃与贤王秘事另有隐情！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

长篇大论，我直接拉到最后。

没错没错，端妃和贤王根本没有苟且之事，我同意地看了看最后一句结论。

张良没有骗我，我安心了些许。

那他跑什么？

我收拾心情从头开始看。

嗯嗯，确实是如我对他所说的，他完完整整且添油加醋地完成了这篇文章，添油加醋部分无伤大雅，而且都是站在端妃角度谴责先帝，等等——

先帝？！魏寒！

他不是说不暴露魏寒的吗？

我再次确认，的的确确说的是先帝下药端妃和贤王，造成两人苟且的假象！

“小姐，怎么了？”小豆子看我一动不动地，连忙关心。

我木然地摇了摇头。

怪不得，怪不得他要跑呢！

他间接得罪了魏巍啊！

那为什么呢？他不是说要隐瞒这部分的吗？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他那么爱钱的一个人，怎么舍得冒这个风险砸了自己的生意？

难道有人比我出了更高的价格让他爆出来？

可是当时看他那样，也没跟我加价的意思啊，而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