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人是脱口而出，听到的却已经是忍不住要发火。

就在平城郡王妃和姜嬷嬷相对无言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声严肃又有些压抑的声音。

“我们府上的事情就不劳平城郡王妃操心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平城郡王妃一阵恍惚，这十几年的时间居然恍如隔世。

平城郡王妃陈瑶光慢慢抬起头，那个日思夜想，随着时间在脑海里越来越模糊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陈瑶光自然而然地就喊出了那句还在闺中时的称呼，“蕴哥哥。”

早在姜嬷嬷出了朱雀院后的半个时辰，朱雀也出了门。

沧澜阁是个三开间两层的建筑，在正厅的左右各有一个茶房和点心间，此时朱雀就在茶房旁边喝茶听着里面的动静。

当听到“蕴哥哥”三个字的时候，朱雀真得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想她老爹这个魅力确实可以。

不过倒水的红袍吓了一跳，差点就把水撒到朱雀的身上。

还好朱雀反应快，先是站了起来后抓紧捂上了红袍的嘴，红袍这天天一惊一乍的，搞不好就会让陈瑶光那个老妖精发现端倪。

朱蕴同样也是一身鸡皮疙瘩，便是他们年少的时候他也是拒绝陈瑶光这么喊她的。

可那个时候宋慈总是笑着朝他眨眼，让他有脾气都不能发出来。

想起亡妻，朱蕴的眼神就黯淡了下来。

他冷眼迎上了面前看他有些含情脉脉在里头的平城郡王妃，沉声问道：“不知道郡王妃一早过来所为何事？”

朱蕴冰冷的回应就像是兜头浇下来的一盆凉水，平城郡王妃终于意识到她和朱蕴之间一早就没有可能了。

不，也许从来就没有可能。

陈瑶光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就又被朱蕴抢了白，因为他刚才才意识到，女儿还坐在隔壁的茶房呢。

“王妃，现在你我身份有别，又都为人父、为人母了，称呼还是要谨慎些，你不妨就称呼我的官职吧。”

尽管平城郡王妃刚才已经清醒了不少，可是听到朱蕴这誓要跟她划清界限的冰冷言语，还是不由得攥紧了袖子中的拳头。

她强忍着挤出一丝味道，道：“多年未见唐突失言了，国公爷不要介意。”

朱蕴没有去看陈瑶光，而是兀自点了点头，厅堂中陷入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死寂。

心里一面警告自己自始至终就和朱蕴都没有可能的平城郡王妃还是忍不住时不时抬眼去看朱蕴。

时间在某些人的脸上确实是把杀猪刀，可在朱蕴身上却没有起什么作用。

陈瑶光觉得朱蕴依旧丰神俊朗，甚至因为时间的积淀，还多了成熟的魅力。

在朱蕴面前，即便她做了王妃还是相形见绌的，那个肆意在军营中骑马的少年好像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朱蕴对除了宋慈外的女人几乎不关注，不过在他眼里就是个女的罢了。

饶是他再不敏感，如今被平城郡王妃时不时含羞弄怯地看一眼，心里别别扭扭地一刻都不想和陈瑶光坐在一起。

但朱蕴知道，现下他得在这儿，毕竟是女儿给交待任务了。

茶房里的气氛要比厅堂中可要轻松多了。

因为刚才红袍的举动差点烫到朱雀，龙井将她指到一边侍奉点心，由她来奉茶。

朱雀坐在一个小小的藤椅之上，手里拿着个木棍子，不停地戳着茶炉里的炭火。

“小姐，您可别在戳了，再戳下去这下一壶茶可就开不了了。”

红袍的提醒没有让朱雀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又戳了两下，道：“该蓝氏母女出场了。”

龙井和红袍不知道自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在门外角落里带着的裴若就是听到了。

他不慌不忙地点脚上墙，又翻了几个跟头，就到了关着蓝氏母女的院子中，那里早就有人等着他了。

于是不一会的功夫，沧澜阁的门外就响起了似猪叫一般的哭嚎声，是蓝氏母女被放了出来。

在婆子们的阻拦，不，其实是指点之下，蓝氏母女一边抹泪一边嚎叫就冲进了沧澜阁，头上甚至还插着干草。

等她们跌跌撞撞冲进死一般寂静的厅堂时，蓝氏凭借着多年混迹风月场所的经历，立马就察觉到了平城郡王妃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爱慕眼神。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们母女受苦竟是为了这个吃着盆里还看着锅里的人。

不过还好，看朱蕴那张不能再黑的脸，蓝氏就知道他对平城郡王妃是无意的，这就好。

看到比她初见蓝氏母女时更加狼狈的两人，陈瑶光吓了一跳。

原本她找蓝氏就是觉得从蓝氏的脸上能够看到宋慈的样子，可现在再看蓬头垢面的蓝氏，哪里还有宋慈的样子。

电光火石之间，蓝氏已经想明白了。

她和没脑袋的女儿已经自我脱缰了，平城郡王妃此次前来应该就是来打探情况的。

大户人家的事情她没见过可也听说过，平城郡王妃不可能会替他们求情，现下还不如把王妃卖了，没准还能继续留在卫国公府享福。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似还有一句，好戏不怕晚。

想通这一点，蓝氏毫不犹豫地就跪了下来，一边跪还一边哭。

看这个阵势，平城郡王妃陈瑶光心中就是一慌，刚想说“告辞”，那边就嚎上了。

“国公爷，你可是要给我们母女做主啊！”

“我们真的不是贪得无厌的主儿，我们是被人撺掇着上了京城啊！”

这突如其来的两句话喊出来后，屋子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朱蕴现下终于对朱雀的话深信不疑的，正如父亲所说，他和让之真是蠢笨啊！

“继续说！”

“那个，卫国公，既然你们府上有事儿，那我就先走了。”

朱蕴冷笑，想走，哪里就这么容易，“刚才王妃还说想看雀丫头，这会怎么就急着走了？”

不给陈瑶光拒绝的机会，朱蕴又道：“王妃都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了，便也坐下来听听我们府上这些荒唐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