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外的一望无际的蓝天，或点缀着许多团云，或勾勒着条条带云。

明看着外面，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轻轻抚摸着那条红绳。低头看了一眼，心中的欣喜之情实难克制，抬起左手在嘴边深深亲了一口。

突然飞机一阵颠簸，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后，飞机的窗子被震碎，强大的气流让人感觉灵魂都被吹散。坐在窗边的明，在窗子破碎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玻璃碎片透过他的身体扎在了他背靠的座椅上。

疼痛、嘈杂、寒冷。残存的意识让他想睁开眼睛，说一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好，但是此刻的身体好像不属于他一般，动弹不得。最后的迷迷糊糊之中，他感受到自己好像被人搬了起来，一下子没有那么冷了，最后那点对外界感知的意识，也完全收回，封印在了身体的某一处。

……

“我国外交部今日举行新闻发布会，外交部发言人毛安表示：将不惜一切代价为我国公民在X国遭遇的无妄之灾讨回公道！”

华国派去X国撤侨的两架飞机在即将飞离X国的边境线时，被X国武装力量击中了其中一辆。幸好X国与华国接壤，两架飞机可以在最近的国内机场勉强安全降落，当地机场迅速调配航班，一路绿灯，安排人员将伤者送到京都去接受最好的治疗。

……

“快醒来！”脑海深处意识在喊叫，眼睛猛地一睁，迅速坐起身来。

燕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掀开被子就往外走，她要去前台问一下，明是不是也在这里。刚穿好鞋子要走，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位穿着简洁利落，面容姣好的女人走了进来，只不过女人眼角的皱纹表明着她的年龄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年轻。

燕对眼前的女人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她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女人。相顾无言片刻，心急如焚的燕顾不得询问许多，径自拖着身体上浓重的疲惫感要快步向门外走去。

女人拉住了燕的胳膊：“你先别着急，他也在这间医院，随时可以见到。”

“你知道他在哪里？你说的是韩明吗？”

“嗯，我知道，是他。你先回去坐下，你现在身子也不怎么好，情绪别太激动，不然待会儿又得晕过去了。”

“不！……好姐姐，你带我去看一看韩明好不好？他现在怎么样？”

“……这样，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许太激动，看完就老老实实回来病房。”

哪管得那许多，她现在只想看看他：“好好好，我都答应你。”

葱白的手指紧紧捂住嘴巴，指尖都已有些发白。

燕没有被允许进去看望，只能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看着自己的爱人。

明像一具死尸一般躺在病床上面，若不是仪器上有曲线波折和时而发出的提示音，几乎看不出来，那具身体还有什么生命迹象。

女人的眼里也是深深的悲凉，但似乎是已经被刺激了很多次，以至于有些哀而不伤之感。

已经失了方寸的燕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何被扶回病房，只是双眼失神地坐在床上，思绪杂乱而万千。

“你是明明的同学吧。”

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是明明的妈妈。”

一句话如霹雳般在燕的心里炸开，瞬时顾不得那许多，站起身来，看着女人，有些不知所措地支吾道：“阿……阿姨好。”

女人从沙发上起身，扶着燕一起坐回到病床上，帮燕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多好看的一个小姑娘呀，阿姨帮你梳一梳头发好不好呀？”

燕不敢看女人的眼睛，头低低的，有些羞涩地点了点。

“小姑娘是叫……”

“梁燕，阿姨。”

“啊，好，我就叫你燕子怎么样？”

“好的，阿姨，韩明有时候也叫我燕子。”

“他啊，叫乖乖的时候更多吧。”女人眼角的皱纹愈深了一些。

“啊？我……”

“不是他跟我说的，他从来不跟我说关于他生活的事情。”

“那……”欲言又止的燕感觉自己要问的问题好像不太礼貌。

“我毕竟是他母亲，很多事情，他不想跟我说，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去了解了，只不过，我不会去打扰他罢了。”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提起这个，女人语气中带着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医生说，影响身体机能的伤势已经止住了，但是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

原本被见到韩明母亲这件事冲散注意力的燕，霎时间眼神又暗淡了几分。

“燕子。”

“你说，阿姨。”强忍住哽咽的声音很是明显。

“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对明明的关系和照顾。”

“不是的阿姨，是他……是他照顾我……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实在忍不住落下了几滴。

“可怜的孩子，想哭就哭吧，咱们都是一家人。”女人停下了帮女孩梳理头发的动作，双手扶在女孩更加瘦弱的肩膀上。

再也控制不住的燕，哭声和泪水奔涌而出，转过身去伏在女人的怀里：“阿姨，韩明他好苦啊，好苦啊……”

女人心中某一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这句话深深的击中，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女人眼睛里滑落，轻轻拍着燕的后背，呢喃道：“阿姨知道，阿姨知道……”

“为什么还会碰上这种事情，为什么啊……”哭喊声中已是有些歇斯底里。值班护士过来看了一眼，女人挥了挥手，示意把门关上，房间隔音很好，不怕吵到其他病房的患者。

女人不知道如何安慰怀里的小姑娘，自己对于孩子多年的教育缺位，让她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参与自己孩子的生活，甚至不如这个小姑娘更有发言权，女人只能不停地轻拍着女孩单薄的后背，有些微微失神地呢喃道：“阿姨知道，阿姨知道……”

一直到燕再一次昏睡过去，嘴里都还在喃喃着为什么。

女人叫来医生给燕做了一下检查，医生表示没有什么大碍，就是需要多补充补充营养，好好休息，尽量保证情绪稳定即可。

女人送医生出门之后，回到病床前，满眼心疼地看着燕，又伸手帮燕捋了捋因为刚刚的哭泣，在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拉了拉被子给燕盖盖好，便起身往外走了。

走到明所在的重症监护室前，双手撑在可以探视到里面的窗台上，想起了燕刚刚的哭诉，又是一滴眼泪，迅速地、无声地、不留痕迹地从眼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