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们是今夜离宫，对吗？”素质显然挺高兴，“说起来，我们有七八年没有出去过了。”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

素质不说话了。

“星初姐姐。”

素质一个激灵，“昭仪娘娘，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夏昭仪故作生气。

“哪……哪有。”

夏昭仪看出素质有些紧张，但没点破。

夏昭仪是有备而来的。

“星初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落德妃看了，展颜，“酒?”

夏昭仪已经摆出了杯子，“正是，星初姐姐可是有口福了，这是我爹从大漠带回来的，我爹最好这口了，没有之一。我以前也很爱喝酒，越是烈的酒我越是喜欢，进了宫后，倒是喝得少了。喝得多的，都是些果酒，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夏昭仪指着拎来的两坛酒，“星初姐姐，看到没，就这，我藏了三年了，一直没舍得喝。我进宫的时候，我爹给了我五坛，剩下这两坛，就这么被我留着，留到了现在。”

“为什么要留着?”

“呃，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留着，反正就是一直留着，可能是为了等到现在我们俩一起喝?”夏昭仪说着，自己先笑了。

夏昭仪将坛子启封，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落德妃。

“说起来我都认识星初姐姐三年了，却还没和你正正经经喝过一回酒，在边塞，一起喝过酒了，就是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好朋友了。难得今日我有兴致，星初姐姐，我们把这酒补上，今夜不醉不归。”

夏昭仪说得豪气万丈的，落德妃也受到了感染，有一瞬间，她以为她回到了江湖。

“引之，今日你格外的絮叨。”

“星初姐姐，你嫌我话多了?”

“没有。”

“是，我就想这么跟你絮絮叨叨一回，星初姐姐，今日过后，我怕我再想跟你絮叨，都没这个机会了。”

夏昭仪的酒量是真的好，一坛酒，三分之二进了她的肚子，也没见她有醉意。

落德妃喝得少，但她感觉她有些微醺了。

“引之，你……”

“嘘，星初姐姐，我们现在不说这些，等我们稍醉了一些，我们再说，行吧？”

“行，都听你的。”

接下来，两人当真不再说一句话，只默默饮酒。

第二坛酒，夏昭仪也是一个人喝了三分之二，余下的三分之一，一半进了落德妃的肚子，一半进了素质的肚子。

夏昭仪不像专程来找落德妃喝酒的，倒像是特意来将她自己灌醉的。

微醉的夏昭仪话更多了。

“星初姐姐，进宫后能遇见你，真好。”

“嗯。”

“三年了，真快啊，星初姐姐，你不知道，我以为进宫之后我至多能待一年，可是，因为宫里有你，我已经待了三年。”

“嗯。”

“星初姐姐，你喜欢江湖吧，就是那种自由自在、逍遥快活的日子。”

“嗯。”

夏昭仪突然就不说话了，这让一直静静的听她说话的落德妃有点无奈。

“引之?”

夏昭仪眼睛要闭不闭的，索性直接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看落德妃。

“要睡着了吗？”

“才没有呢。”

夏昭仪嘟囔了一句，然后睁大眼睛，迷迷瞪瞪的。

“星初姐姐，你是要离开宫里，回到江湖去，对吗？”

落德妃攥紧酒杯，“是。”

“我就知道，你迟早是要走的，这几天，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虽然不知道星初姐姐你什么时候走，但能在你走之前痛痛快快的喝一回酒，也算是不枉我们相交一场，不枉我唤你一声星初姐姐了。”

“以后啊，在宫中，我少了一个星初姐姐，自由的人却多了一个落星初，挺好的。”

落德妃撂下酒杯，手不由的将夏昭仪散了的发理顺，“引之，你醉了。”

“是啊，星初姐姐，我醉了。”夏昭仪不雅的打了一个酒嗝，“星初姐姐，我以前酒量很好的。我陪我爹在军营里的时候，将士们打赢了仗，都会痛快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谁先醉了，第二日醒来，是要被人笑话的，但我从来都是最后一个倒下的。”

“引之真厉害。”

夏昭仪高兴的点头，“嗯，我最厉害。”

夏昭仪敲了敲自己的头，“但今夜，我才喝了这么点儿酒，我就醉了。”

“这就是那些文雅之人说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引之……”

落德妃试图喊她。

夏昭仪头一歪，睡着了。

任落德妃有千般万般言语，也无处可说。

夏昭仪不喜欢后宫，不喜欢这种困在鸟笼里一样的生活，不喜欢树立起的高高的宫墙，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去争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夏昭仪向往的，是金戈铁马阳关，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是策马扬沙，斩将夺旗。

“引之，人活一世，该多为自己想想。顺心随意，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就去争取。走自己想走的路，看自己想看的风景，听自己想听的曲子，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种自己喜欢的花，嫁自己爱的男人。”

落德妃自己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

子时快到了。

落德妃给夏昭仪披了件衣裳，避免她着凉。之后，给自己披了件披风，将能遮住她整个脑袋的帽子笼上，仔细系好，大步离开。

在开门的时候，落德妃回头，看了一下夏昭仪，再轻轻的把门合上。

“素质，走。”

等殿中恢复了寂静，夏昭仪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眼眸清明，哪有半分的醉意。

夏昭仪的酒量是极好的，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在军营中，她总是最后一个倒下的，谁都喝不过她。

今晚这点酒，她根本不看在眼里，她能醉，不是她真的醉，而是她想醉。

夏昭仪低低的喃语，“星初姐姐，要一声顺遂，永远自由快乐。”

她料到了这个人迟早是要离开的，但她没想到离别的日子来得这样快，也这样猝不及防。

于是她醉了，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