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云不会是怪物。

因为商葵想起了另一个能使她辨谎技能失效的人。

魔君梵魆。

永臣曾猜测，这是因为商葵的心在梵魆手中导致的。

那么，现在她无法辨析望云话中的真假，难道也是因为……心么？

商葵捂着心口，面上一软。

是因为遇从之的心。

两人静谧了许久后，商葵看向望云的眼眸再次变得澄净，就好像在看一个路人。

她说：“多谢仙君当日在大漠救我一命，若仙君将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绝无二话。”

望云不记得那些过往，商葵有些失望，但她能接受。

这样也好。

望云静静地看着她，虽神色淡然，眼中却不自觉地浮动着异样的情绪。

“看来，商姑娘是已经打算离开了。”

商葵点了点头：“但我会履行承诺，继续为你护法，待你与司徒仙长的事结束后再走。”

望云垂下眼睑，有些迟滞的应了一声：“好。”

他将傲雪递了回去：“它与你有缘，商姑娘留着护身吧。”

商葵盯着傲雪看了半天，有些嫌弃的瘪了瘪嘴：“用着不顺手，不要了。”

“……”

说完这席话，商葵头也不回的翻过了墙。

望云站在原地，那被围墙阴影笼罩住的身影，久久未动。

听着从隔壁传来商葵和视肉拌嘴的声响，望云轻声呢喃：“你不要的，仅仅是傲雪么？”

※

这段时间，商葵很无聊。

清风明月都忙着准备群英会的事，没工夫来找她玩儿。

在商葵徒步将蜀山的每一寸土地都溜达完了之后，实在百无聊赖的她主动跑到执法堂去抄书了。

执法堂的长老见商葵这般有诚意，对着商葵一阵的夸，接着就是搬出了奇厚无比的心经。

所以一直到群英会开始的前两天，忙于抄书的商葵没有再回过玉竹轩。

她似乎，已经把玉竹轩隔壁住了个望云的事，已经完全抛诸脑后。

群英会开始前的两天，陆续有仙门的人抵达蜀山。

原本空得吓人的客殿转眼就热闹了起来。

清风找到抄书抄得忘乎所以的商葵，说商葵无门无派，留在客殿只怕会不自在，问她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商葵无所谓自己住何处，任由清风将她重新安排在了松涛苑。

群英会开始的前一晚，执法堂要关闭，商葵动身去新住处，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松涛苑在蜀山最高处，是掌门无为道人曾经思过的地方，道路艰难险阻，非御剑不可上。

非御剑，不可上。

剑……

还给望云了……

商葵是不会再去找望云拿回傲雪的。

她揣着手，站在执法堂的屋顶上，遥望着在夜色中根本什么也看不见的山巅方向。

凡人睡觉的时间，对于修者而言就是入定调息的时间。

入定嘛，在哪里都可以。

蜀山多密林，这个季节林中湿热，但对商葵说无关紧要。

她找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坐下，确认地形易守难攻后，为自己布下一道结界，安然入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出现了细微的术法波动。

商葵猛地睁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捻诀朝着黑暗的林间打了出去，出手果断。

“哟，蜀山还有杀心如此重的弟子呢？”

一个略带讥讽的男声从商葵攻击的方向传来。

而后就是一个身穿玄衣，过肩长发束在一侧胸前的年轻男子走近了商葵所在的这棵树下。

来人样貌普普通通，气质吊儿郎当，一看便知不是仙门的人。

商葵起身站了起来，揣着手靠在树干上，俯视着那人，不咸不淡的道：“你是来抓我的？”

那人嗤笑了一声：“抓你？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被嘲讽的商葵也并不见气，只是木着脸问：“你这样堂而皇之的来人界，不怕有麻烦？魔君知道么？”

那人阴恻恻的狞笑着说：“我需要怕？他望云可以来仙门，那我为何不能去魔门？”

话中的嚣张突破天际。

商葵默了默，直接拆穿：“你不怕为何要易容？”

“……”

那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熟悉的脑仁疼又出现了。

他咬牙切齿道：“给我滚下来！”

商葵不照做，反而是动了动下巴示意：“你上来。”

男人听得怒从心头起，当即就想把这棵树拍断，可刚起了势，就听得商葵的声音在头顶幽幽响起。

“蜀山每日都会派人清点这些树。”

“……”

好家伙，这人现在说谎都已经不打草稿了，还是这般离谱的瞎话！谁没事会去数整座山里有多少棵树？！

但冷静下来，他也不得不承认，商葵是在提醒他。

蜀山的人不会找人来“数树”，但要是打断这么大一棵树，也的确是会引人注意。

思及此处，那人也只能憋着一口恶气，一步跳上了树干，不费吹灰之力就走进了商葵的结界中。

他双手抱怀上下打量商葵，在看见她的白发后，鄙夷的冷哼了一声：“有心的感觉如何？”

“挺好的。”

“是吗？”那人冷笑连连：“可我看你这死气沉沉的脸，和无心时，也没什么变化。”

商葵就猜到不管自己说什么，下面一句指定不是好话。

她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你以魔门的身份来蜀山，不会就是为了来骂我死气沉沉的吧？永臣。”

永臣嘁了一声，翻了翻眼白：“你在人界待得够久了，也该玩儿够了，群英会结束后，便随我回魔界。”

商葵沉默着。

夜间更深露重，凝成的露珠沿着树叶滴下，落在林间的落叶中，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良久，商葵才诚恳地说：“永臣，我不想回魔界了。”

永臣一听，眉头顿时皱地死紧：“你什么？”

“我不想回去了。”商葵又是叹气，一屁股坐在了树干上。

“这颗心对我很重要，我若回去，魔君定会处置。永臣，我不想回去。”

永臣顶着嘴里的嫩肉，一脸无语：“你脑子里装得什么？你有自己的心，你要别人的作甚？任务已经完成，你回去他不就把心还你了吗？”

“永臣，你忘了么？”

在永臣的疑惑中，商葵抬起头看着他：“我能知道话中真假。你在说谎，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