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醒了，就在莉莉和张楚离开之后没多久。

正当谢书瑶正在兴致冲冲地问着张恒有关于昨晚发生事件的描述时，少年的眼皮抖了抖，然后便睁开了眼。

仿佛是从漆黑的深渊之中走出，突然不适应外面世界的光线，江河的瞳孔明显地缩了缩，过了好几秒才又重新聚焦。

上一秒还处于梦境世界的他，这一秒却把梦忘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而是眨巴着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天花板。

自己这是在哪？

江河忍不住思考，他记得自己明明还在酒吧里，周围全是吵闹的声音和光怪陆离的灯，像是海底游鱼一般的男男女女从他的身边穿梭而过。

酒，各式各样的酒。

香烟、扑克牌、骰子、喝酒的人。

对了，喝酒的人。张楚和莉莉，他们当时在打量着自己，好奇地问着什么。

不对，喝酒的人。那个女人和那个奇怪的男人，他们长什么样子？为什么自己忽然记不清？

有人在喊他，“江河！江河！”

“江河！”

江河‘呼’地一声猛然坐起，回过神来。

原来谢书瑶方才看他眼睛睁开了，此刻正抓着他的肩膀使劲儿晃荡。

张恒也走了过来，面色无波地盯着他。

“你醒啦？”谢书瑶微微一笑，又转头对着张恒说到：“你看，我就说得让这小子听听声儿，你看看，这人都给睡迷糊了。”

张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坐下。

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始问话：“江河，给我说说昨晚的事儿。”

江河的瞳孔顿时微微收缩，他不记得昨晚自己晕倒之后发生的事情，更不明白为何谢书瑶和张恒在此处，但从张恒沉重的表情上，他看出来对方想必已经猜到了什么。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装傻。

“昨晚...我好像喝多了，先是跟着奶茶店的同事喝了些啤酒，然后又去酒吧里喝了些杂七杂八的洋酒，结果就醉了。”

“你们怎么在这？还有为啥我在医院里，谁把我送来的？”

江河反客为主率先提问，因为他更想知道张恒对昨晚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

张恒闻言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开口，但刚才已经知道大概的谢书瑶却没忍住拍了拍江河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小子别装了！放心吧，我们不是来铐你的！”

“说说吧，你是怎么把钱老五和他手下的两个人弄死的？”

谢书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对江河杀人的事情满不在乎。

反倒对他如何做到这些事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毕竟这个少年总能带给她意想不到的情况，她很好奇，这个瘦瘦弱弱的少年是怎么把钱老五那座肉山放倒的，以及毫无战斗经验的他又是怎么手持利刃和对方的手下厮杀的？

方才张恒已经跟她说了，钱老五被人发现死在了酒吧一条街的小巷子里，由于那里巷子里的路灯凑巧坏掉了，加上那条巷子平日里除了酒吧后厨的人进出根本没有人来往，所以也就没安监控。

因此，凶手的模样是一点儿也没被记录下来。

第一个发现钱老五的，是他的保镖，当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钱老五时立马叫了救护车车，结果车还没到，钱老五就因为失血过多断了气。

就连钱老五的保镖也不知道，谁敢这么大胆敢在这个游客如织的闹市区里行凶，偏偏对方还得手了！毕竟那条小巷子也就只有十几步路程的深度，而整个小巷的外面，是无数的来往游客。

但凡有一个人走了进来，都可能会目睹当时的命案。

至于朱龙和姜伟，他们死在了静安茶楼里，尸体是在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的。

现场鲜血遍地，桌椅横飞，似乎二人死前与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们俩身上皆有恐怖的刀伤，最终的死因和钱老五一样，也是失血过多。

同一晚上，3起命案，相隔还不到50米。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是同一个或者同一伙儿人所为。

而且死的都是四方会的成员，就连警方都认为这就是一场帮派之间的恶性械斗事件，他们已经将周围商铺的监控全部调取出来，但由于廊桥街的游客实在太多，在这些数不清的监控画面中，根本没能提取出有价值的信息。

似乎每一个走在人群里的路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而静安茶楼内部本来有监控，但由于昨晚被人刻意拉了电闸，导致监控全都断了电，所以并没有拍到案件发生时的具体情况。

更诡异的一点在于，昨晚楼下酒吧的监控画面显示，自打钱老五和保镖从茶楼出来之后，并没有人进入过茶楼，可偏偏朱龙和姜伟死在了茶楼里！

警方勘察了现场，怀疑凶手是从隔壁楼的窗户跳到了静安茶楼里，但痕迹科的人依然没有找到对应的线索，如今这静安茶楼的调查也陷入了僵局。

这就是张恒所掌握的全部情况。

但他不像警方一样毫无头绪，恰恰相反，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江河便是这系列事件的核心人物。因为自打昨晚束缚器报警之后，江河的定位就一直在慢慢地朝着廊桥街靠近。

而当对方的定位完全停留在这静安茶楼附近的时候，也就是钱老五身死的时间。

他甚至可以断定，江河就是这场血腥命案的始作俑者，可他也与谢书瑶一样不能理解江河是如何做到的。试问换做他来，也不可能做的这么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仿佛是精心计算过，时机和地点都掌握地刚刚好。

所以，他就这么认真地盯着眼前的少年，想要知道他的回答。

一时间，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冷，窗外的阳光照在冰冷的地砖上。

空调的温度调的有些过低了，寒气顺着出风口吹出来，便瞬间凝结成了水滴。

滴答，一滴水珠从空调上低落，砸在了地面上，摔得粉碎。

少年忽然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江河朝着张恒摇了摇头，缓缓地叙述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昨晚就是去喝酒，喝多了、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

谢书瑶瘪了瘪嘴，似乎对少年的回答有些不满意，她更像听江河叙述昨晚的神勇事迹。

而张恒却忽然笑了，走过来拍了拍少年的肩头，说道：“那就好，那你要是没什么大碍，就去把出院手续办了，该干嘛干嘛去。”

江河愣了一秒，然后很快点点头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开始穿鞋。

他低着头开始整理鞋带，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T恤和短裤。

谢书瑶看着少年系鞋带的背影，又转过脸看向张恒。

对方那张沧桑的脸上，似乎挂着满意地笑。

她眨了眨眼，然后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意思，于是也安静地坐在床边，等待着少年穿鞋。

江河低着头，一言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