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纸破了。”

顾晚歌垂眸。

手下的纸张被她涂出一块大洞，墨水在桌子上晕染，都快要沾到她的衣服上了。

顾锦朝连忙伸手抢救她的袖子，同时拿纸张盖住了那一片墨迹。

高鸣无语的看着顾晚歌，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来这里。

云枫书院准备开学后，高鸣这位暂时的先生便失去了工作，本来他都要离开建宁王府了，没想到王府的管事却叫住了他，说府内缺一个账房先生，让他留下。

建宁王府怎么可能会缺账房先生？高鸣一想便知是有人在帮自己，特意将他给留了下来。

王府的管事也没有瞒他，直接便告知高鸣此事是世子的主意。

顾锦朝知晓高鸣身为读书人，虽然如今落魄了，但还是有自己的傲气在身上，所以他怕高鸣不接受，还亲自去找高鸣，言辞恳切的请求高鸣留下，继续当他的老师。

高鸣被顾锦朝的善解人意感动的那叫一个热泪盈眶，当场便答应了。

顾锦朝也确实如他自己所承诺的一般，虽然要去云枫书院读书，但依旧照常到高鸣这里学习，即便是后来进入了云枫书院，每日回府也还是会来高鸣这里请教功课，提出的问题也从不马虎，能看的出来他是真心想要从自己这里学东西的，并不是在可怜他，高鸣于是更加感动，对顾锦朝几乎是倾囊相授。

唯一令他有些颇有微词的是，顾锦朝每次都要带着顾晚歌一起来。

也不知道这顾二公子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明明并不喜欢学习，却非要赖在这里。

以前他布置功课时，这顾晚歌就天天让顾锦朝帮他写作业，高鸣有心想要劝顾锦朝不要这样做，这样反而是害了顾晚歌。

顾锦朝这个平日里再听话不过的学生，只要一涉及到顾晚歌的事情，就会立刻变得‘叛逆不已’，不仅劝高鸣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向他极力诉说顾晚歌是一个怎样美好善良的人。

美好善良？这个词居然会出现在顾晚歌这个混世魔王的身上？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高鸣甚至觉得顾锦朝是在讽刺顾晚歌，但很快，眼见为实的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发现，顾锦朝真的非常非常宠爱自己的这个弟弟，他是真心实意的觉得顾晚歌是一个美好善良的人，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高鸣对此简直是槽多无口，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得意弟子样样完美，结果居然年纪轻轻就得了眼疾，他这个师傅对此简直是痛心疾首！

以往为了顾忌他这位先生的面子，顾锦朝都是在私下帮着顾晚歌写作业，如今换到了云枫书院，顾锦朝想着也不是一鸣先生的作业，便堂而皇之的摆在明面上写，看的高鸣心里那叫一个堵啊！他简直要心梗死了！

偏偏这种时候顾晚歌还要坐在旁边不干正事，看起来讨嫌极了！

高鸣简直恨他恨得牙根痒痒！

对于高鸣内心愤怒的吐槽，顾晚歌一概不知，她刚刚一心二用，听到高鸣提起过郝生的名字。

“先生竟然认识郝生先生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高鸣下意识地就警惕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直到顾锦朝不解的看向他，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了，讪讪道，“只是见过一面，连话都没有讲过，不熟！一点儿都不熟！！”

“见过一面。”顾晚歌眉头轻挑，“郝生先生居然这么早便在云枫书院里出名了吗？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被请到书院里，来同我们讲授开蒙课的普通先生呢！”

众所周知，高鸣先生原先是云枫书院的学生，云枫书院在七八年前因为郭论暴政而没落封校，直到如今才被正式启用。

郝生如今不过才二十出头，七八年前，他也不过才十四、五岁，如果不是很有名的话，比他大上十几岁的高鸣怎么会这么多年还能记起曾有一面之缘的人呢！

高鸣没想到顾晚歌的脑袋瓜会这么灵光，居然一语就抓住了重点，他有些稀奇的打量着男孩，点头道∶“的确很有名，这倒也不是什么秘事。”

“云枫书院先前可是天下闻名的书院，里面人才济济，随便拉出来一个，那都是名满天下的有名之士。但这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位夫子，名唤戈礼，人称潜渊先生。”

顾晚歌眉头一挑。

提起这个名字，高鸣显然心生向往，十分仰慕的开口∶“潜渊先生是一个不恋俗世，清雅淡泊之人。他游历山河，不慕名利，原本只是一个纵情山水的散人。先云枫书院的院长与他有过命的交情，三顾茅庐的将他请来坐镇书院。”

“那时候的云枫书院英才济济，没有一个夫子能管住那些狂傲的少年英才，若不是有潜渊先生，书院里的夫子都要颜面扫地了！”

“潜渊先生一入云枫书院，便正好撞上一名学子与夫子辩论，眼见那名夫子力有不逮，将要处于下风之时，潜渊先生只稍一字，便立刻扭转乾坤，将局面翻转过来。”

高鸣正说的兴起，就听到顾晚歌凉凉道∶“这不是作弊吗！”

“你懂什么！”高鸣一脸不悦，“潜渊先生是何许人也？得他一语，胜读十年诗书，那不过只是场小小的辩论，能得先生一字，简直是天大的荣幸！”

顾晚歌∶“……”

“可惜，当时那些狂傲自满的学子们同顾二公子一般，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依不挠的非要怪罪先生多嘴，先生脾气宽和，非但不同他们计较，反而大笑着指点他们。”

此事很有名，连顾晚歌都知晓。

“潜渊先生与每一位上前的学子辩论，三言两语便可将其问到哑口无言，他以一人对战数百学子，非但不落下风，反而如鱼得水，战至兴起之时，竟无一人敢上前与其交锋。”

“先生便趁兴题诗，连出七首，一气呵成，篇篇经典，字字珠玉，令人拍案叫绝！”

眼见他就要开始吟诗，顾晚歌很不耐烦的喊停了他。

“先生是在自嗨什么！”顾晚歌，“我记得我分明是在问郝生先生的事情吧，他跟那个潜渊先生有什么关系吗？”

“咳！”被打断的高鸣有些不满，不过他理智稍稍回笼，知晓面前这个小魔头自己惹不起，只能憋屈的在心内默念‘忍’字，神色正常了许多，开口道，“郝生先生，曾经便被潜渊先生指点过两句。”

顾晚歌眉头都皱起来了∶“就这？”

高鸣很不喜欢他这副轻蔑的态度，他强调道∶“潜渊先生在外游历，神出鬼没，很少回书院的！想要见他一面，需要很大的缘分。有些人为了先生守在书院内五六年，可能还见不上先生一面呢。得先生指点的人，不是成为名士便是作为将相，都是名满天下的人才。”

“郝生小小年纪便得潜渊先生的指点，前途不可限量，你可不要小瞧了去！”

高鸣说着，还有些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你跟郝生先生，没闹什么矛盾吧？”

“怎么会？我们相处的可愉快了！”

男孩微笑，一脸无害的模样。

高鸣半信半疑的看着顾晚歌，不大相信她能安安分分的不找事。

他顿了顿，再次出声提醒道∶“郝生先生小小年纪，便已经是书院有名的人才，他是个才学很丰厚的人，我敢打包票，如今的书院里，再没有才学比他更厉害的人。你们同他交好，能比其他人少上十年学，万万不可随便对待，轻易得罪啊！”

这是多好的一个人脉啊！可不能让顾晚歌这个小混蛋给糟蹋了！

高鸣拼命的暗示顾锦朝同郝生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