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仅被奉为上宾，还被端上糕点茶水好生伺候着。

顺六见那伙计去了后屋，连忙在顾晚歌耳边小声感慨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小的今天可算是亲身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就觉得稀奇了？”顾晚歌不当回事，“像这样的事情，你以后见到的，只会多不会少，不要总是摆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来，很没见识知道吗？”

“知道了。”顺六乖乖点头，顾晚歌随手选了几块糕点给他，堵住顺六那张闲不住的嘴巴。

西集的路上有许多乞讨的乞丐，几乎走两步路就能看到一个，小孩老人，男男女女都有，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就他们在酥坊等着的片刻，外面就停留了一个小乞丐，咬着脏脏的手指头，咽着口水，在外面贪婪的盯着顺六手里的糕点瞧。

顺六被他这副可怜模样看的都吃不下去了。

他看着手里的糕点又看看那个瘦的可怜的小乞丐，犹豫了下，走到门口，把糕点递给那个小乞丐：“给你吃吧……”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糕点就被抢走了，那小乞丐生怕他后悔，抢过糕点就往嘴里塞，他狼吞虎咽的，活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顺六被惊了下，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小乞丐狼吞虎咽的样子，他正欲张口让那小乞丐吃慢一点儿，那小乞丐就被人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糕点从小乞丐的手中飞出，刚掉到地上便被周围虎视眈眈的乞丐们一拥而上的给抢光了。

踹倒小乞丐的是一个身形偏瘦的成年男子，也是个乞丐，他身边还跟着一群乞丐，看那模样，像是个乞丐头头。

顺六被他这突然的行径给吓了一跳，他看着那个在地上翻了好几圈，捂着肚子神色痛苦的小乞丐，有些愤怒的看向那个男子：“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就对他动手？”

顺六说着，就想要去扶那个小乞丐，没想到那小乞丐见他靠近，一脸警惕的向后缩了缩，躲开了顺六的手。

顺六的手于是尴尬的落在了空气里。

那乞丐头头见状，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喂！小兄弟，人家看起来也不需要你的好心嘛！”

“我劝你啊，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可是会有麻烦的哦！”

这群乞丐个个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顺六虽说胆子大，但他到底也才十三岁，眼见对方人多势众，还都是成年男子，瞬间气势就弱了下去。

“你……你们敢！”顺六干巴巴的道，“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们一群乞丐，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威胁还没说完，就被那群乞丐嚣张的大笑声给打断了，顺六不解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捧腹大笑的样子，就好像自己说了什么无比搞笑的话一样。

他有些恼怒：“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就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跟我们谈王法，怪稀奇的。”那乞丐头头上下打量了两眼顺六，了然道，“哦！原来是个富家少爷，难怪气焰这么嚣张，敢情是没出过门儿，不知道我……”

“真聒噪！你们酥坊门口是菜市场吗？怎么什么狗都能叫。”

乞丐头头的话被毫不留情的给打断了，然后酥坊的那个伙计就出来了，一脸警告的看向那个乞丐头头：“要吠到别的地方吠去，敢惹我们贵客动怒，今天晚上就找人扒了你这狗货的皮，明日吊死在街口上！”

那乞丐头头被伙计这么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快来，反而有些惶恐，陪笑道：“我这也不是……”

“呸！”那伙计啐了他一口，“还乱叫什么，还不快滚！别脏了我们贵客的眼！”

“是！是！”

那乞丐不敢再争辩，立刻灰溜溜的带着自己的一群乞丐跟班们滚了。

“一群贱骨头，贵客不值当与他们争气，不如到店里来，喝杯热茶润润嗓子可好？”

伙计面向顺六时，当即又变了一副脸色，看起来温和有礼，丝毫不见刚刚那副泼辣刻薄的模样。

顺六再次被这伙计的变脸给震惊的目瞪口呆。

他回神后下意识地转身去看那个小乞丐，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顺六心情有些复杂的回了酥坊。

经乞丐那么一打量，顺六这才发现与西集里的人比起来，他和自家公子穿着有多好，难怪那些人一眼便能看出来他们是富贵人家，虽说为了低调特意卸了随身的玉饰，但仅凭顺六这身衣服料子，都能明显看出来比这里的人好出一大截来，更别提顾晚歌穿的了。

与顺六的垂头丧气比起来，顾晚歌明显要平淡的多，她甚至还能理所当然的接受伙计的抱歉，挑剔的说茶有些凉了。

那个刚刚还在外面言语刻薄，态度高高在上的伙计，此刻却一副恭敬而又讨好的模样，立刻道着对不住给男孩换上热茶，就好像……好像那个乞丐见到伙计一样。

顺六人生头一遭，如此强烈的感受到地位的差距。

他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了起来。

顺六不说话，顾晚歌也乐得清净。

她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无聊的玩着三枚铜钱，顾晚歌把它们一一的放到桌子上转起来，然后又一个个的摁下去，如此重复了几次，那伙计终于拎着包装精致的点心从后面出来了。

“这些是贵客要的凤梨酥，都是刚出锅的，再热乎不过！这些是我们酥坊拿手的特色点心，都是热乎的，给贵客您尝尝鲜，要是喜欢的话，下回可以托人提前说一声，必定亲自送到你们贵府上，可不值当少爷这样金贵的人儿亲自跑一回呢！”

顾晚歌理所当然的让顺六接了，在那位伙计的千恩万谢下出了酥坊的门。

酥坊的周边倒是很少见到乞丐，但是走远一些，乞丐便渐渐多了起来。

顾晚歌手里上下弹着三枚铜板，路过一个乞丐时，准确的弹入了那个乞丐身边的破碗里。

那乞丐在地上躺着，脸上还盖着个烂草帽，有钱入碗也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顺六疑惑的看向自家公子。

顾晚歌弯唇道：“日行一善。”

他们还没走出这条街道，便再次遇到了那个小乞丐，这次围在他身边的是一堆乞丐小孩，不变的是他依旧在挨揍。

顺六忍不住的停下了脚步。

顾晚歌侧头看了一眼，不感兴趣的接着往前走。

顺六看到那个小乞丐神色痛苦的挨着拳打脚踢，对上他不忍心的目光时，小乞丐麻木的移开了视线，努力的护着自己的脑袋。

顺六：“……”

即便不忍，但他终究还是只能叹口气，逼迫自己将目光移开，向前追上顾晚歌的脚步。

就在即将转弯的时候，顾晚歌突然停下了脚步。

顺六有些疑惑：“公子，怎么了？”

“顺六，你觉不觉得那个小乞丐突然变得很可怜？”顾晚歌道，“我们要是不救他的话，他会被打死的吧！”

顺六只觉得一头雾水，根本跟不上自家公子的思路，只能呆呆道：“啊？”

顾晚歌冲他微微一笑：“日行两善。”

她转身就往回走。

顺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