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们带着那些货物销声匿迹吗？”

沈溪试探的开口。

他看不见身侧男孩的神色，只听到他轻轻哼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试探。

“没必要试探我。”男孩声音冷淡，毫不隐瞒的道，“你会死。”

比起威胁，更像是陈述。

他冷漠且残忍的告诉自己，背叛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沈溪感觉到一股浓重的冷意，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更冰冷的寒冬，男孩超乎常人的冷酷，并没有让他觉得可怕。

他只是沉默了一下，冷静的道∶“我没有背叛你的理由。”

他一无所有，而面前的人显然非富即贵，沈溪曾在鬼门关前走过无数次，他早已恨透了那个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别人践踏侮辱的自己，他不想籍籍无名，最终只能落得个惨死街头的下场。

这个人，是他的机遇，沈溪没有理由将这个主动送到面前的机会给推开。

怀里抱着的包子热腾腾的，夜风微凉，之前所有的激动、惊喜、开心、惊愕……，此刻都凝固成一摊死水，沈溪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过，他垂眸，知晓自己应当松开手，可是指尖动了动，却没有松开，而是攥紧了男孩的衣角。

……

镖局在街道的尽头，这里很安静，人烟寥寥，连灯光都显得有些昏黄。

一个瘦弱的身影孤独的坐在镖局门前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似的。

听到脚步声，男子一个激灵，猛然的抬起头来。

“你回来了！”

孙思林脸上浮现出喜意，连忙起身小跑到了顾晚歌的身前。

注意到多出来的男孩，他微微一愣，随即就意识到，这人就是顾晚歌口中找来跟他一块搭伙的‘同伴’。

孙思林好奇的打量着沈溪，这男孩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应该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同自己一般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脸上还带着青青紫紫的伤口，一看就知道也是个过活凄惨的人物。

“你们身后的这家镖局，会在卯时护卫一批商队出城，我将你们托付给了商队中一个叫吴全的商贾，他会分给你们一些货物，你们只要跟着他，当作一个跟着做小本买卖的商贩就好。”

顾晚歌从袖间取出买货的单子，交到孙思林的手里。

“这个人是我的亲戚。”顾晚歌把男孩拽着的衣角向外扯了扯。

沈溪上前一步，很上道的说∶“我叫沈溪，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中以前是做生意的，我识得几个字，家中无人，我已经没办法独自过活，所以……”

他看着顾晚歌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个子，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我……的表弟，他大发善心，肯救我一命，愿意提携我，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做生意。”

表弟？

孙思林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顾晚歌其实是一个年龄很小的孩童，而且个子还没自己的腰高。

他一开始也把这男孩当孩童看待的，不知哪个瞬间这种想法就没有了，还觉得自己低他一头，完全忽略了他还是个小孩。

“他没有户籍，所以你们今日卯时就随着出城的商队一起离开。”

“那你呢？”孙思林看着顾晚歌，“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顾晚歌道∶“我不能离开这里。”

她这话可以理解出很多的意思来，孙思林知晓面前的这个男孩身份绝不简单，因此顿了顿，知趣的没有再开口问下去，转而道∶“我们要去哪儿？”

“吕城。”

“吕城？”孙思林有些惊讶，他在地下赌坊的地牢里头待了差不多有两个年头，并不知晓如今的吕城已经发展到了什么样子，但就他之前做生意时候的情况来看，吕城绝不是什么好做生意的地方。

“那个吴全，就是个吕城人士，你们跟着他，能知道很多吕城的事情。”顾晚歌道，“这一路上虽然有镖局的人护送你们，但到了边境地界，就算是再好的镖局，也不可能让你们毫发无损的到达目的地，聪明一点儿，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事情丢掉自己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

“孙思林，你被关了太久，外面的事情，有很多你都不曾知晓，多和沈溪交流一下，他虽然年幼，阅历却很丰富，特别是心怀鬼胎的人，他想必能比你更好的应付。”顾晚歌看向沈溪，“你也是，跟他好好学习一下，他虽然被关了许久，做生意的本事还是有的，还有那个吴全，多跟他交好，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东西，明白吗？”

没想到会离开的如此匆忙，孙思林抬头看了看天色，垂头看着男孩∶“若是你不跟我们一起走的话，我们要如何传递消息？若是有什么事情……”

“就要靠你们自己解决了，”顾晚歌冷漠道，“我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事情，你们只能靠自己，吕城并不是什么良善之地，想要在那里有立足之处，你们就不能做什么良善之人。”

“既然想要报仇，就要有报仇的能力。”顾晚歌对着孙思林扬了扬唇，露出一抹笑意来，“孙思林，不要让我失望，没有价值的朋友，从来都会被率先舍弃。”

凉风袭来，带起阵阵的冷意。

孙思林坚定的对着男孩点了点头。

从他决定要在镖局这里等着顾晚歌回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回头了。

顾晚歌很满意，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天已经快要亮了。

“我们就在此别过吧。”她道，“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联系你的。”

解决完了所有的事情，顾晚歌转身离开。

“等等！”在一旁沉默的沈溪立刻上前一步，抓住了顾晚歌的衣角。

顾晚歌回头。

“你答应我的！”沈溪，“你还没有告诉我。”

他答应过他，下次见到的时候，会告诉自己他的名字。

“顾晚歌。”男孩抽回自己的衣角，眉头轻皱，“说话就行，不要老是拽我。”

顾晚歌……真好听的名字。

沈溪看着他，轻问∶“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当然。”顾晚歌毫不犹豫的回答他，“只要你们向我证明自己的能力，相信我们很快便会再见。”

旁边镖局的大门后传来开门的声响。

顾晚歌对着沈溪扬了下唇角，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