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前行，城市夜幕的光晕被慢慢推到眼前，程之也被推入自己还是姜易好时那绮丽梦幻的年少回忆中。

第一次和他说谎，是收到同班男生的情书。那人外貌和周于是一挂的，所以平时姜易好对着他也会有几句话。

竟不想这丁点儿特殊被他当成是不同于他人的优待，误以为姜易好与他互有好感，于是鼓足了劲主动出击。

体育课回来书桌里冷不丁儿地被塞了一封信，姜易好狐疑着打开，还没看几眼，就匆匆扫到落款，仅看清了几句话，也足够让她红透了脸。

写满了诚挚情意的纸被揉成团重新塞回课桌。那男生观察了姜易好一整节课，可姜易好却在想，要是周于写情书，一定不会用词这样大胆。

放学后那男生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却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小跑起来，慌慌张张地跑进楼道里，差点儿撞进要出门的周于的怀里。

盛夏的暑气蒸腾着。离得那样近，鼻腔里也是他清新的味道，和那些体味重的男生们不一样。他永远是干净体面的。

周于的气质是统一的。长相、穿衣、言谈举止，都如他写在试卷上的答案一样规整，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如出一辙。

年少时的姜易好觉得，世上再没有像他一般完美的男人了。甚至爸爸都可以往后排一排。

周于轻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往外看了一眼。不远处有男生在张望着。

“怎么慌慌张张的？”

她睁眼说瞎话，“没有。”

那男生还没走，一直站在阳光下看着这个阴凉的楼道。

“那个男生追你？”

她挥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急于否定：“没有没有。”

周于退后一步，笑着看她，直看得姜易好头顶冒汗。

他才收回慑人目光，“上去吧。我去学校一趟。”

后来姜易好扮着愁容，“我爸爸以为我们在早恋。”

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再来一击：“周于，今天有人和我表白了。”

周于还是没什么特别表示。

于是姜易好破天荒地又理了那个男生，在他放学跟在自己身后时回头看：“你是想和我一起走吗？”

那个男生忙小跑上来，走在她身边，却拘谨地不知道说什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送出去情书之后姜易好就不理自己了，却在今天突然搭话。

几天后，在楼下又一次碰见周于。

他看看姜易好，又看看那个男生，眼神落回姜易好身上，点点笑意看破一切。“你和阿姨说一声，我明天没办法去你家里吃饭，让她别费心。明天学校老师找我有事。”

姜易好呆呆地应着：“哦，好。”

晚上周于来敲门，递过来批改好也写了批注的试卷，却不急着离开。

“上次问你是不是那个男生追你，你说不是。”

“对你表白的是不是他？”

她垂丧着头，终于承认。

也想明白自己如此的原因：之前否认是怕周于多心，后来主动承认是想他多心。

“那个男生没什么特别的，不如我。”

“啊？”

姜易好抬起头来，却只看见周于回屋的背影。

第二次说谎是犯懒不想写周于布置的作业。

央求了半天也被他铁面无私地拒绝：“必须写完两张卷子。”

她搬出爸爸来，“可是爸爸今晚要带我出去吃饭，没有空写。”然后立即站起来收拾东西想要离开。

周于只是看着她，悠悠道：“姜易好，你知不知道你在我面前说谎总是脸红。”

是啊，她在周于面前从没有完美谎言。就连之前自以为用“程之”的身份骗过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个极其理智的人，自己抓住了“户籍注销”这个让他无法解释的点，谎言在他心里才有了几分真实性。

他怎么会看不出她这几日的情绪低落，她又如何能在他面前完美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