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队，高义的笑容消失了。

“我要帮一下高满囤吗？”，高义内心不停的思考。

他和高满囤几乎没有交情，哪怕两人做了半年同学，除了知道名字以外，说过几句话？

可高义也知道，一个中专对农村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跳出了农村，成为城里人，意味着他一毕业就能吃上国库粮，成为人人羡慕的国家干部。

对高满囤来说，高灿英一家子做的不地道。

可高灿英毕竟是一个村的人，何况还是大队书记，这就牵扯到帮理还是帮亲的问题。

“我不帮理，也不帮亲，我帮一帮苦命的高满囤，是你代替我当了受害者，我不能不出一次手，可我也不能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一切交给天意吧。”

高义去了一趟刘好君家里，把自行车还给夏舒林，趁着夏舒林上班去了，高义又和刘好君温存了一番，才神清气爽的回了村。

看到裴耀青正在河边放羊，高义走过去，喊了一声耀青爷爷。

“高义回来了？坐。”

高义笑着问道：“耀青爷爷，您这一只羊多少斤啊？”

“大的一百斤上下。”

“一只羊能卖百十块？”

“差不多。”

高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百一十块钱，“耀青爷爷，晚上挑个大的哈，送到长青叔家里去。”

“高义，你这是干什么？拿回去。”

“吃你的羊，自然要给钱咧，您就拿着吧。”

一百块钱，只能多，不会少，高义不能让裴耀青吃亏，裴耀青也一定不会让高义多花钱，这就是农村人，有时候爱占点小便宜，但这种牵扯到诚信的问题上，都拎得清。

高义回到家，看到高炳林正对着高义带回来的东西出神。

“爷爷，怎么了？”

“老大，你跟爷爷说，你到底去哪了？咋这么多外国货啊。”

“去深城啊。”

“可，可……”，高炳林指着满桌子的外国烟外国衣服，还有外国的石英钟，不知道该说什么。

“爷爷，您就放心吧，我不做犯法的事。”

高义从包里拿出带回来的海参鲍鱼干贝泡到水里，又搞了一个红烧肉。

“老大，不用这么多肉，咱俩吃不了。”

高义根本就不搭高炳林的茬，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

一个小时后，一盆子红烧肉，两个小菜端上了桌子。

高炳林虽然心疼一次性吃这么多肉，可还是拿出了酒瓶子。

“这么好的菜，要是不喝点，浪费了。”

高义一看，还是高粱曲。

“茅台呢？我不是带回来了很多吗？”

“败家呢，好几块钱一瓶，不知道过日子。”

高炳林自顾自的倒上酒，看了一眼高义，高义很识趣的拿了个茶碗，给自己到了一碗。

爷俩光着膀子，边吃边聊，一会功夫就浑身大汗，但爷俩都很满足。

吃饱了喝足了，再美美的睡一觉，别提有多惬意了。

这种生活，高义过不够。

睡一觉起来，高义去了高长青家。

高长青还没回来，高长青媳妇和他儿子闺女面对白花花的羊肉，不知所措。

屋里，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传了出来：“是高义这个狗东西过来了？”

高长青媳妇笑道：“你好久没来家里了，你大奶奶不高兴了，快去哄哄去。”

高义这才笑道“大奶奶，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滚进来，拿糖吃。”

高义推开屋门，看到高长青母亲正坐在西屋的床上，“大奶奶身子还好？”

“还好，死不了，快拿糖吃。”

高义把口袋一打开，高长青母亲给高义抓了两把糖，“吃完了再来找大奶奶。”

高义哭笑不得。

大家都知道高长青的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就是喜欢骂人。

出了门，看到高长青媳妇要动手，高义忙说道：“婶子，我来，我来。”

“高义，这是你买的？”

“是啊，晚上都到你家来喝酒呢。”

“你说你这孩子，一只羊将近一百块钱呢，花这冤枉钱干啥？婶子家里还少了你们喝酒的菜了？”

高义笑了笑没说话，去屋里拿出葱姜蒜和洋葱，把羊提前淹上了，等太阳落山的时候，正好开始烤。

农村虽然没有木炭，可不缺少果木，家家户户都有砍下来的栗子树枝，等明火不见了，把羊肉架在火上，片刻功夫就开始滋滋冒油。

劳动了一天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

虽然很累，但大家脸上的笑容依然很灿烂。

“吆喝，高义还有这手艺？”

“长青叔，味道怎么样？”

“二里地外就闻到香味了。”

几个小孩子吮吸着手指头，看着滋滋冒油的烤全羊。

高义感觉表皮已经熟了，切下薄薄的一层分给几个孩子。

孩子们拿到羊肉，不管热不热的就往嘴里送，懂礼貌的孩子会说个谢谢义叔或者义哥。

高占龙等人也到了，有的胳膊低下夹一瓶酒，有的端着两个盘子，还有的提着肴肉。

高长青又让媳妇炒了几个素菜，下酒菜也有了。

高灿英笑道：“长青，我们可不是肴客（kei）,不用搞得这么隆重吧。”

肴客，意思就是没好菜不喝酒的客人，或者光吃菜不喝酒的人。

“羊是高义弄的，肴肉是发营拿来的，酒是成武爷俩拿来的，你看看，在我家喝酒，我倒成了白吃白喝了。”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一商量，也别去屋里憋着了，直接在院子里摆上桌子，大家喝起来吧。

以前，如果碰到这种场合，人家会不会喊高炳林喝酒还不一定，但现在，高炳林当之无愧的坐到了上首，即便是大队书记高灿英，也只能坐在高炳林的下首。

高义见羊肉烤的差不多了，取了一部分放进茶盘子里端了上来。

高占龙则负责倒酒。

“炳林叔，您说句话？”

“哈哈，有你这个大队书记在，哪轮得到我，你说，你说。”

高灿英端起酒杯，说道：“不用我说，大家也能看到咱们村的变化。”

众人纷纷点头。

“说实话，刚开始高义出主意的时候，我不大看好，可大家使劲给了我一巴掌，可我一点都不生气，这一把掌，打得好！”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就是，谁都没想到，城里人这么有钱，二十块钱一条裤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们不知道吧，牛仔服可是国外的好东西，听说在国外就很贵。”

“高义，是不是国外也是稀罕物？”

“二叔，牛仔布，在国外是穷人穿的，确切的说，牛仔服是国外农场的工人的工作服。”

“啥？工作服？一件工作服就要二十多块钱？”

“差不多吧，反正这玩意在国外烂大街了。”

高占龙忽然问道：“高义，咱们村能不能进一批牛仔布？咱们自己加工，自己赚钱，多好？”

高义不得不给高占龙点个赞，自己发展服装厂，确实可行，好处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