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义见陆建国的思想比较开放，干脆一次性说完了，说不准陆建国会帮高裴王解决经营主体的问题，让高裴王成为全国第一个私营公司，那名气可就大了。

“陆书记，您不担心？”

“担心什么？”，陆建国先吃了一惊，随即明白高义是什么意思，“哈哈，你一个学生，担心这个干什么？”

“陆书记不担心，那我就随口一说，您随便听一听，要说这集体所有制的短板，一是产权不分，国有股份和私人股份如何界定？这方面还是一片法律空白……”

高义两人这一说，就是半个小时。

直到高长青进来说港岛的客人到了，陆建国才放过了高义。

陆建国看到王海洋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进来，放下了在村民面前高高在上的架子，显得平易近人了很多，“王经理你好，我是长冶乡书记陆建国，欢迎你到长冶乡考察。”

王海洋懵的一批，什么情况？我来长冶乡考察？考察什么？

王海洋看向了高义，高义给了他一个应付一下的眼神，王海洋会意，立刻拿出当初和市里谈判的架势，和陆建国虚与委蛇起来。

王海洋和高义之间的眼神，怎么可能逃得过陆建国这种官场老油子的眼睛？

陆建国更加确定，高师傅糖炒栗子，一定是高义的产业。

陆建国和王海洋没盐没味的聊着，高义插不进话，就离开了堂屋。

高义家的院子里，三张桌子已经摆好，门外还摆了十来张桌子，都是附近的邻居贡献出来的八仙桌。

羊肉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村庄，让人闻到就口水直流。

李文进正在炒菜，裴军正指挥着大家往外盛红烧肉。

油光发亮的红烧肉，惹得孩子们站在旁边吮吸手指头，连村里的狗都集体消停了，

高义拆开一包烟，见到人就发，说几句怠慢了之类的客气话，然后接受村民的恭喜。

高萍拿着高义的录取通知书，在妇女群里炫耀，好像考上京华大学的是她的儿子一般。

这种烟火气息，最是让人迷恋。

县里的吕剧团终归看不上高裴王这样的小地方，不肯屈就来演出，但对大多数村民来说，什么戏曲不戏曲的无所谓，只要能让大家美美的吃上一顿红烧肉，比听戏实惠多了，毕竟每家都出了五毛钱的发脚钱。

看到李文进父子那边已经开始出菜，村民们拖家带口的开始上桌子。

大家目光盯着灶上，希望灶上抓紧上菜，没见到孩子们已经馋的不行了吗？

村里的小媳妇小伙子们端着大碗的红烧肉，用洗脸盆装的羊肉，还有红烧鲤鱼，糖醋里脊，可劲的往桌上放。

要是哪个小孩子想吃根黄瓜解腻，一定会被家长拍一巴掌，有红烧肉有羊肉，吃什么黄瓜？过了今日，黄瓜随便吃。

堂屋里，气氛更加热烈，陆建国对今天的炖羊肉赞不绝口。

“哈哈，陆书记，今天的大厨就是咱公社国营饭店的李文进父子，他俩的手艺没的说。”

陆建国缓缓放下了筷子，国营饭店的经营情况是什么样子，他很清楚。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么好的手艺，就是竞争不过老百姓家的家常菜呢？

王海洋和陆建国碰了一下杯子，说道：“陆书记，归根结底，还是国营饭店的制度存在问题。”

“是啊，制度存在问题，全国都一个样，可国营单位的出路在哪里呢？”

高义主动给陆建国倒满了酒，笑道：“无关紧要的行业，国退民进比较符合历史潮流。”

陆建国的手哆嗦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开放的了，没想到高裴王大队还有一个更加生猛的改革派。

高灿英赶紧打圆场，说道：“喝酒喝酒，今天我炳林叔可是下了血本了，五粮液随便喝，陆书记，我们都是沾你的光呢。”

陆建国调整好心态，也笑了，“不容易，不容易啊，今天让高老师破费了。”

“呵呵，能招待一次陆书记，是俺们家的荣幸呢，陆书记，请。”

陆建国和王海洋已经喝高了，两人互相搂着肩膀，一个说招待不周，一个说盛情难却，俩人好的就差拜把子了。

要不是裴红英进来阻止了王海洋继续喝，俩人还要再来一茶碗。

高义看着裴红英，裴红英脸一红，狠狠的瞪了一眼高义。

高义只能报以苦笑，这俩人，还是搞到了一起。

陆建国双眼朦胧，大声说道：“老高，你是咱们乡里的致富典型，年底县里要搞一个夸富大会，咱们县里就报你了哈。”

高炳林慌得一批，让我去夸富？

夸富，八九十年代的特色，就是一帮子致富典型，站在卡车斗子里接受大家的注目礼，如果头上再带个高帽子，典型的那个啥。

“哦，对了，月底咱们乡要揭牌，老高，你要去，一定要去当嘉宾哈。”

送走了陆建国，王海洋也醒了。

“海洋，酒量不错啊。”

“这才哪跟哪？当年当知青的时候，和村里拼酒，一斤半地瓜烧，咱不待皱眉头的。”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王海洋才说道：“市里的厂子已经走完了审批手续，预计月底就能开工，你参加奠基仪式吗？”

“我就不去了，你们安排好就好，和港岛张虎那边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预计第一批大概在一吨左右，市里正在帮我们争取进出口权限，不过难度很大，第一批要通过省外贸公司中转一下，省外贸公司已经明确表示，不要任何手续费，他们只要结汇的权限，不让我们自己留外汇，结算汇率不完全按照外汇市场汇率，略高于官方牌价。”

按照一般的做法，不管是哪个厂子能出口创汇，政府都会给对方留上一定的外汇额度，等他们需要外汇的时候，能随时申请随时支取，但对高师傅糖炒栗子来说，他们几乎不需要进口，所以市里才会不给他们留外汇。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市里之所以支持高师傅糖炒栗子，归根结底，还是看上了他们的港岛公司性质，希望能通过他们获得一笔可观的外汇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