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愤懑是真的。

他的不平也是真的。

郑冠玉点头：“他现在说的话，是真的。”

漾漾确定，他是被人完完全全地欺骗了。

她走上前，明亮双眸静静看着罗泽，郑重道：“青青曾被夜生掳走过，所以你便以为她是坏人，与夜生为伍，但你并不知道，她在封印夜生的那一战中，制造了最宝贵的机会，她有大功！”

“你选的替罪羊，也是拯救苍生的有功之人。换句话来说，她救过你，而你却中伤她。”

“她有如此功劳，罗素门的温掌门本打算破格收她为亲传弟子，被她婉拒，她想要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

“至于你说的段宗主......”

漾漾转头，看向聂兰歌，段星洲的事，是万剑宗的丑事，说与不说，得她来定。

“罢了，段宗主无事。”漾漾低下头。

聂兰歌也毫不避讳：“段宗主与邪修为伍，打开了万剑宗的护宗大阵，那一日，万剑宗差点被灭宗，诸位弟子和长老齐心协力对抗邪修的时候，风光霁月的段宗主早就没了影子，只怕在邪修窝里逍遥。”

“段宗主为了救他儿子，害了一位资质卓越的门下弟子，那位可怜的弟子，便是你口中的叛徒。他不是叛逃出去的，他是被砍了双臂赶出去的。”

这番话，不仅听呆了罗泽，听呆了郑冠玉，还听呆了漾漾。

漾漾怔怔地看着她：“兰歌姐姐......”

“不必在意。我爹曾说过，事情发生了就别想着遮掩，难道还能杀光所有知情人，瞒个一辈子吗？与其人云亦云，猜测不停，倒不如说个清楚明白。只是，其他峰主们不同意，所以这事一直便藏着掖着。如今说出来，我觉得畅快许多。”

漾漾只觉得这一刻的聂兰歌十分耀眼。

一个执拗的剑痴聂掌门，教出了一个同样执拗的女儿聂兰歌。

漾漾相信，万剑宗有他们在，日后一定会更好。

聂兰歌看向罗泽：“如今，事实已经全部告知你了，你可还有不平？”

罗泽神情羞愧：“没，没有。”

“段星洲与邪修有牵扯，而你当众为段星洲说话，我合理怀疑，你的幕后之人，与邪修有关，或者说，就是邪修！现在，你还不愿意说实话，告知我们幕后主使吗？”

此刻，罗泽也反应过来。

他是被人当刀使了。

“我说！我说！指使我的是颜莺莺。”

这位颜莺莺，并非灵州界的修士，而是出自朔州界月华国的落魄世家颜家。

罗泽与她是在历练中相识，从她口中听说了这些。

他为自己忿忿不平，更为段宗主忿忿不平。

“如今细细想来，她似乎一直在刻意挑拨我的愤怒情绪，还好心为我提了建议，建议我求了这次来宗门大比的机会，又在海昭楼前说了那样一番话。”

“是她，都是她害的！”

罗泽此刻完全清醒，又气又怒，狂骂不止，甚至口不择言地骂出一些污秽之词。

聂兰歌喝道：“住口！小孩子还在这边，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漾漾摇头：“无妨。”

她问罗泽：“颜莺莺同你说的这些事，你并未自己查证，就轻易地相信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这是愚蠢。”

罗泽一怔，很是无辜：“可是她骗了我。”

漾漾：“她骗人，有错，你不加查证地轻信旁人且在如此重大的场合大放厥词，也是错。你一味责怪别人而不反省自身，这很不好。”

被小孩子一通教训，罗泽神情不太好看。

聂兰歌看破但不说破。

罗泽太轻信于人，漾漾这是提醒他，但他并未意识到这番好意，只以为是漾漾故意教训他。

“郑师弟，等下寻个人请了罗素门的温掌门过来，把罗泽做的事情一一告知，再将人交给她，至于他该如何处置，由温掌门自行定夺。”

解决了这边，聂兰歌带着漾漾离开。

路上漾漾也没闲着，传信给二舅舅顾长文，请他帮忙打听颜家的事情。

罗泽提供的线索指向颜家颜莺莺，而颜家又恰好是月华国的落魄世家，这事交给他来办最合适也最方便。

“漾漾，今日决赛，有十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做评判，我们特意为你增设一席，等下你坐在评判席去，可以吗？”

“这，这不合适叭？”

“没什么不合适的，今日这事，便是很多事情没说清楚闹出来的，我刚刚已经说过，你在封印夜生那一战中，表现极好，这个位置，你配得上。”

漾漾摇头：“还是算了叭。”

比起拘束地坐在那里，她还是喜欢到处走走。

“那你，过去跟苍枯前辈和玉九川玉前辈打个招呼可以吗？”

两位大佬的眼神，几乎要把她给压死了。

“这个可以哦！”

两人再度折返回海昭楼前。

巨大水镜上，有两人正在打斗。

漾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水镜，叶沉汐与古泠泠打得正激烈。

一个月不见，叶沉汐的修为已然恐怖地达到了金丹后期，她的面容更加精致，肌肤吹弹可破，尤其是一双眼，大而长，将娇和嗔融合得极好，仿佛要将人的目光吸进去。

叶沉汐的法器是剑，握剑的手偶尔会轻颤一下。

评判席上的长者们指了出来。

“她的法器是剑吗？以她如今的年纪和力道，用剑似乎有些勉强，若是用更加轻巧的法器，会更好一些。”

“那剑花纹似乎也有些特别。看着挺不凡的。”

“不过她如此年纪，能有如此表现，实在是极其罕见，飞星宗算是捡到宝了。”

“我瞧她对面的古泠泠也不错，虽然是个音修，但是躲闪有度，并未被伤到，偶尔还能用音律阻挡叶沉汐的攻击。”

这时候，漾漾也走到了评判席最末。

苍枯老人立刻回头，沟壑纵横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朝她招手：“小漾漾，你来了。”

“苍枯爷爷，您最近身体如何？漾漾已经好久没去看您了。”

“我很好，如今见到漾漾啊，就更好了。”

玉九川听着他们两人说话，心思完全不在水镜上，而是落在漾漾身上。

“漾漾，来，来我这里。”

“漾漾凭什么去你那里？”

“漾漾当然得来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