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他、死。

四个字，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萧长老恍惚觉得，站在眼前的，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而是阅尽千帆、冷漠安然的上位者。

“燕正还是我们鸩毒宗的人呢！你怎可如此猖狂？”

漾漾反问：“哦？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前英逸仙君带人上我扶摇宗闹事，燕正也混迹其中。”

扶摇宗与鸩毒宗的关系复杂。

之前因为顾晴织，两宗交好，之后又没了来往，但至少从未敌对过。

而燕正跟着英逸仙君上门闹事，无疑是损害了两宗关系。

再加上，系统告诉她，独孤云达跟英逸仙君之间，曾有过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不可调和的仇恨。

倘若害她落水这事，不足以说服独孤云达杀了燕正，

那么与仇敌为伍，去扶摇宗闹事，影响两宗关系这件事呢，够大了吗？

萧长老下意识张嘴：“燕正什么时候......”

漾漾直接打断他：“我这里有留影珠，还有英逸仙君亲手写下的名单，如果萧长老打算诡辩说他没去的话，现在就可以闭嘴了，燕正上门闹事，你这个做师尊的，自己都不一定摘得干净。”

此刻的她，浑身尽是锋芒。

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萧长老，你该庆幸，此刻我还在同你讲道理，倘若我不讲道理的话，”

“你可就要倒大霉咯。”

裴善立在独孤云达身侧，意外地注视着漾漾。

总觉得这位小掌门身上，有种淡淡的疯感。

像是一个温和的恶霸。

倘若没有规矩约束，或者说没有身份约束，她只怕会当场先了结了燕正。

“独孤掌门，您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且他今日的决断，也决定着两个宗门之间的关系。

“裴堂主听令。”

“在。”

“将燕正逐出宗门，交由顾掌门处置。”

“是。”

这是答应了。

燕正大惊失色，他呼喊：“师尊救我！”

萧长老一时没出声。

他敏锐地察觉到，独孤云达忽然如此坚决，大约与燕正跟着英逸仙君去扶摇宗闹事有关。

这事他脱不了干系。

再折腾下去，会把自己也拉下水。

见萧长老不出声，燕正震惊地质问：“师尊？你要放弃徒儿了？”

“怎么可能放弃你呢？只是，为师无用啊。”

萧长老眼眶微红，一脸的无奈，不忍地背过身。

好一副舍不得徒弟、悲愤欲绝的模样。

燕正也眼中含泪：“师尊。”

可萧长老背过身之后，却是无情地给裴善递了个催促的眼神，示意他快快把人带下去，免得燕正说出更多东西。

漾漾心念一动，将透视到的一切通感给燕正。

平日里，她只能将所见所闻通感给熟悉的人，但是此刻，她脑子一痛，勉强将萧长老变脸的这一瞬通感给燕正。

燕正的神色由震惊转而失望。

上扶摇宗闹事，推顾漾漾入水，都是萧长老指使自己做的，自己要死都没供出他来，可如今，他却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推下去杀死。

师尊的眼中只有自己，何时有过旁人？

师尊如此绝情，他又何必愚忠？

燕正也破罐子破摔：“掌门，这些事都是师尊指使我做的，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情势再一次调转，转向了萧长老。

裴善没想到此事如此迂回。

原本是阿言不小心推她落水，之后扯出燕正，又从燕正这里扯到萧长老。

独孤云达却不再听：“勿要攀扯萧长老，好了，此事到此为止！”

说罢，独孤云达飘然而去。

萧长老也匆匆跟着走了，看那焦急的模样，似乎是向独孤云达表忠心去了。

独独留下带着阿言的裴善和漾漾。

裴善毕恭毕敬地问：“顾掌门打算怎么杀，提到外头杀，还是在里面杀？需不需要由裴某代劳？”

漾漾之前想过要让裴堂主代劳，直接处置了燕正。

但，燕正刚刚供出了萧长老。

那个数次为难自己、甚至对苍枯爷爷的痛楚幸灾乐祸的萧长老，

那个有可能是幕后指使的萧长老，

怎么可以轻易放过呢？

或许，燕正可以成为将萧长老拉下去的关键。

“劳烦裴堂主暂时将他看管起来，我离开鸩毒宗的时候，会去找您领人的。对了，这期间，请不要让任何人见他，尤其是萧长老。”

“好。”

解决了此事，漾漾守在苍枯老人房门外。

她小小一只蹲坐在台阶上，头埋在膝盖上，看不清脸，更无法分辨她的情绪。

阿言从回廊绕过来，立在柱子后边，只探出一个头。

装痴傻装久了，他跟人接触得不多，行事总是怯怯的。

他看着漾漾的背影，下意识觉得她身形瘦瘦小小，此刻蹲坐在台阶上，更显得寂寥。

他脚步一动，下意识朝着漾漾的方向靠近。

却有另一只毛茸茸四脚飞快地先他一步跑到了漾漾面前。

小熊猫嘴巴叼着花园里咬下来的一枝浅黄色连翘，用毛茸茸的脑袋去拱漾漾的手。

漾漾这才抬头。

她眼底的那一团带着细碎金芒的小小火焰早已散去，瞳仁仍是剔透分明的。

眼角格外红。

她很担心苍枯老人。

系统安慰她：【苍枯老人的医术你还不知道？那些小病小毒在他面前，哪够看的？】

漾漾揉揉眼睛：“可是，他会痛。”

毒能解，痛楚却无法避免。

小熊猫把嘴里叼的连翘塞到她手心。

漾漾看了眼，心中一暖，揉揉它蓬松的毛发：“连翘清热解毒，但，这是普通连翘，解不了碧水毒丸那么厉害的毒药，小星渊，你是不是傻？”

小熊猫气呼呼地把连翘再叼回来，别过脸去，一副“我再也不要理你啦”的傲娇模样。

漾漾点点它的鼻尖：“好啦好啦，我会把你的心意告诉给苍枯爷爷，你很有心，夸你。”

阿言慢慢走近。

漾漾早早便察觉，她侧过脸去，冲阿言打招呼：“阿言，你还好吗？”

被漾漾这么大大方方地打着招呼，阿言点点头：“我，我很好。”

“真的吗？你爹爹他，没有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