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与宗门之间的关系复杂且微妙。

漾漾作为扶摇宗的掌门，想要追究鸩毒宗亲传弟子的责任，过程繁琐复杂，萧长老是一道关卡，独孤云达又是一道关卡。

且这两道关卡都是资历很深的老家伙。

哪怕新人再强，老家伙们也会仗着辈分大、资历深，轻视新人，固执地不肯让步。

苍枯老人知晓这事难掰扯得很，所以才不乐意走。

提到昨日的事情，漾漾脸上的笑意淡去。

苍枯老人见状，安慰她：“就算没要到人也没关系，我的毒已经解了，大不了跟独孤那老家伙打上一架，总能把燕正那小子给你要过来！”

为了漾漾，跟相识多年的老友打上一架，甚至影响关系。

这代价可谓不小。

“不必了，漾漾已经把人要到了！”

“要到了？”

“是哒！不过，燕正又说，他做的一切都是萧长老指使的，但这话一出，独孤掌门直接打断，说此事到此为止，好像是完全信任萧长老。”

漾漾不明白：“但是此事明明还有疑点，独孤掌门为何如此果断地结束此事呢？是因为他格外信任萧长老、笃定萧长老没有任何问题吗？”

小家伙儿想不通。

苍枯老人却道：“独孤不愿意深究燕正攀扯萧长老的话，确实是想要保萧长老，但却并非完全信任他，只是此时此刻，鸩毒宗需要萧长老罢了。”

漾漾粉唇一撅，水瞳里带着疑惑：“哪怕他有可能做了坏事，也要保？”

“这便是独孤的用人之道，他只在意这个人好不好用，而不在意这个人手上是不是干净，倘若有另一个好用的人，能够顶替萧长老的位置，独孤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萧长老替换掉。”

权衡利弊，比真相更重要。

苍枯老人有些感慨，他对独孤的用人之道并不认同，但也不得不说，为了宗门的稳定着想，他的决策更好。

他担忧地看着漾漾，怕她因为此事而灰心。

“但，你也可以有自己的判断，独孤的做法对他是最有利的，你却也不必日后同他一样。或许，你会有更好的一条路，一个选择。”

漾漾摇摇头，雪白小脸上露出一个豁达的微笑：“我才不会灰心呐。”

哪怕他的用人之道再好，漾漾也不以为然。

旁人的选择，与她何干？

苍枯老人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疼惜道：“这件事到此为止确实是委屈了你。”

“我不打算到此为止。”

“嗯？”

“苍枯爷爷你不是说，倘若有一个更好用的人，能够替代萧长老的位置，独孤掌门就会把他换掉吗？”

“我会找到那样一个人。”

漾漾思路明晰。

系统发放了“参加寿宴”这个任务，然而昨天已经结束，今日已经是寿辰第二日了，系统还迟迟未弹出“任务成功”的提醒。

说明此事远远没有结束。

鸩毒宗还有更多，等她完成的事情。

-

苍枯老人仍需要休息，漾漾独自去了戒律堂。

一是来看看阿言的情况。

二是有话要问问燕正。

戒律堂外有弟子守着，见漾漾前来，不确定地问。

“顾掌门？”

漾漾小手指着自己，好奇道：“咦，你们认得我？”

弟子态度恭敬：“并不认得，只是堂主特意说过您的容貌和特征，让我们见到之后务必慎重对待。”

漾漾点点头：“哦，裴堂主有心了。”

“顾掌门是来找裴堂主，还是来看燕正？”

“两者皆有吧。”

“那我为顾掌门带路。”

戒律堂里环境阴森，光是走进去便觉得冷风不断地往衣服里钻。

弟子提醒道：“顾掌门可以用灵力御体，这样会好受一些。”

“多谢提醒。”

戒律堂不仅森严，更有许多机关。

弟子带着漾漾一一避过，最后停在裴善屋外。

隔着屋子，弟子恭敬通报：“堂主，顾掌门到了。”

“好。”

片刻后，裴善出了门。

只一夜的功夫，他仿佛苍老了许多，眼角眉梢皆是疲惫，脸上写满了沧桑。

漾漾瞪圆了眼睛，吓了一跳：“裴、裴堂主，你没事叭？”

她往前走了几步，仰头看着他，小脸上满是关切。

裴善昨夜苦口婆心对着阿言叮嘱许久，之后又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夜未眠。

他愁得睡不着。

倏然看到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凑在面前，很是心疼地看着他。

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忍不住心软。

裴善面上有了浅淡笑意，语气也难得地温柔起来：“顾掌门不用担心，我尚且安好。”

“可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耶。”漾漾仍然不放心，小手从空间镯里摸索了好一阵儿，“唔，可惜我这里没有热腾腾的包子，只有冷掉的糕点，很甜的，你要吃一点吗？”

弟子刚想开口提醒，他们堂主不喜吃甜。

等他看到堂主伸手拿了糕点，塞进嘴里，嚼得还挺欢的时候，差点惊掉了下巴。

不是，这还是他们往日不苟言笑，神色狠戾的裴堂主吗？

裴善吃完了一整块糕点。

或许是因为甜味真的能抚慰人心，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顾掌门今日来，是想对燕正问话吗？”

“是哒！”漾漾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而眼睛晶亮，似剔透宝石，“咦，你怎么知道？”

“昨日燕正牵供出萧长老时，我见顾掌门有些在意，只可惜被独孤掌门打断，事情没再继续下去。之后我便想着，你定然是要抽空审问燕正，问清楚细节的。”

“裴堂主观察细致入微，令人赞叹！”漾漾钦佩地望着他。

这反倒把裴善夸得不好意思了。

素来寡言的男人说话都结巴了一瞬：“没，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漾漾继续道：“裴堂主不必过谦。”

“规矩我也明白，无论我从燕正那里问出什么，都不会在鸩毒宗发作，等我离开鸩毒宗之后，才会发作，这样，不会拖累你。”

她拍着胸脯保证，雪白的小脸上笑眼弯弯，一副“我超可靠的”小大人模样。

裴善有点儿意外，她竟思虑得如此体贴。

甚至想到了离开之后再发作，不拖累他。

光是这一份周全体贴的心境，便足以让阿言学个百八十年。

“好了，我带顾掌门去见燕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