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安，钟离修，钟离修呢？”

“哎，钰公子小心……”

魔崖海域，数不尽的海兽失了智似的蜂拥而来，悍不畏死。

魔云宫众将守卫战斗在各个海岸节点，鲜血染红了魔崖海域绵延数百里，尸横遍野，有人类修士的，但更多的是海兽尸体。

因为倘若人类修士身死，基本也都被海兽吞食入腹了。

看这情况，战斗似乎已经进入了尾声，还活着的海兽除了少数还在与人类战斗，剩下的基本已经在往深海撤退了。

凌钰浑身染血，蓝色的鱼尾在水中若隐若现，有他自己的血，也有海兽的，他眼中的冷厉杀意还未消退，看着有些凶悍，脸上的着急担忧也不似作假。

毕安一直都觉得他与寻常鲛人不太一样，这次是真正见识到了。

毕安心里感慨了一下，忧心叹道：“魔君当时将那三头九级海兽引开，至今未归，我已经派人去寻了，但附近海域都没看到他与海兽战斗的痕迹，可能在……”

“哎…钰公子，深海现在还很危险，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跟魔君交代啊……”

他阻拦的话刚起，凌钰已经窜入水中不见了人影。

……

凌钰不知游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块被冰封的海域，三具庞大的海兽身躯被冰冻在其中，生死不知，且冰封状态似乎已经正在逐渐解封，冰层融化，九级海兽死亡的域场气息逐渐扩散开来。

他连忙朝那游过去。

“钟离修……钟离修……钟离修……”

凌钰找了好久喊了好久，始终无人应他。

察觉到其中一头正在解冻的九级海兽还有些微弱的气息，他眼神一厉，提起长剑当头就补了几剑，让它彻底死绝。

忽然，他在海兽爪子的位置发现了被冻住的人影。

“钟离修……”

凌钰无法想象，倘若他没有及时冰解封杀掉这些海兽，只差一点点啊，只要迟那么一瞬他可能就被海兽的爪子撕碎了。

“钟离修……”

凌钰忙不迭游过去，将钟离修周围的冰化开，察觉到钟离修已经没有了的呼吸心跳了，遍体鳞伤，毫无生气。

他一路强忍的心慌担忧，终于再也压不住，抱着钟离修的尸身崩溃流泪。

“啊…两次了，钟离修，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去死。”

“为什么？……”

远处，一些海兽正在被九级海兽尸身吸引聚过来，凌钰本想就这么一起死了算了，但心中的不甘怨恨还是驱使着他带着钟离修逃离了这里。

而在远离的途中，钟离修的尸身也终于凉透化为了黑龙原型，庞大的身躯凌钰也再拖不动

也幸好已经离的够远，附近都没什么海兽，但这也只是暂时的，若他们一直停在这里，钟离修的尸身早晚会引来海兽的啃食。

凌钰的身躯在巨龙面前显得尤为娇小。

他也不再心存侥幸，妄图两人还有未来。

凌钰抱着黑龙，轻笑了一下，笑靥如花，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决绝。

“钟离修，我欠你一命，现在该还你了。”

随着他话落，凌钰微张口吐出内丹，然后掰开龙嘴强硬的渡了进去。

而随着他的内丹离体进入钟离修体内，凌钰肉眼可见的迅速虚弱了下来，疲惫虚弱的趴伏在黑龙身上，声音微弱。

“呵，不知道你会不会跟我一样痛？如果…你没有及时醒来，没人找你…那…我允许你跟我一起死吧……”

“凌钰……”

“小钰……”

“……娘会救你的…会救你的…娘的鲛珠给你…给你……。”

“不……”

幻境到了这里开始出现了偏差。

本该昏死的凌钰在他爹娘寻来前，醒了。

凌钰脑海中突兀的响起了他爹娘的声音，在往他脑海中灌注种种将要发生的事，带着魔力的真实掺杂着虚假的声音画面涌入凌钰脑海中，搅乱着他的思绪，勾起他心底潜藏的恐惧愧疚。

强烈的恐惧愧疚驱使着他，拼命的往刚刚逃回来的深海游去。

只要他爹娘没找到他，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母亲就不会因他而死……

他从不后悔救了钟离修，再来几次他都会这么选的，他懊悔遗憾的是，他当时为什么不死远点。

如果他葬身深海，尸骨无存，也就没有他母亲用鲛珠救他的事了。

他做的选择，不应该由他母亲来承受。

……

心魔幻境中，凌钰拼命在往深海游时，景阳他们只看到他放弃了挣扎，他闭着眼睛毫无抵抗的任由自己沉入海底。

钟离修盘膝而坐，凝神闭眼，正在试图利用道侣契约唤醒他，拉他出心魔幻境，亦或者进入他的心魔幻境。

但，要做到这样的事，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看着水里始终毫无反应的凌钰，而他头顶的天雷威势越酿越强，随时都有可能劈下来，看得景阳他们着急不已。

……

“阿钰，快醒醒…醒醒…不要被心魔控制……”

“阿钰……”

……

正往深海中游的凌钰，其实也听到了钟离修呼唤他的声音，但夹杂在众多声音中，他以为也是他幻想出来的声音，加上被心魔幻境操控，他没能挣脱束缚清醒过来。

但他往深海游的速度却也在逐渐慢了下来，眼中隐隐透着挣扎迷茫。

正在凌钰思绪混乱间。

突然，从他身上透出点点灵光，在他面前逐渐凝聚成一个女子的灵影，正温柔浅笑的看着他。

熟悉的面容让凌钰茫然混乱的眼眸逐渐安定下来，眼泪不自觉滑落。

“母亲，是你吗？”

女子微微倾身轻柔的虚揽着他，顺摸了摸凌钰的头，“我儿辛苦了，原谅娘私自把你留下来好吗？”

凌钰摇摇头，想抱一抱她，手却从她灵影中穿了过去，他有些哽咽的说：“不要这么说，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我只是……对不起。”

只是为你感到不值。

“傻孩子，生而为鲛人，生生世世都将会是鲛人，带着遗憾怨恨离开的鲛人更是只会不断重复着上一世的命运，直到得遇救赎堪破情障。”

“娘既知如此，又怎么忍心让你带着遗憾情障离开呢？”

“那你呢？”凌钰闻言着急的问。

闻人姒轻笑了一下，“你娘我当然也不会啦。”

“娘堪破了族中最高秘术，从灵魂到肉身都蜕去了鲛人族的血脉，变成凡人了，下辈子啊，娘一定会投生成一个人类的。”

想到他妹妹和外甥的血脉，凌钰终于破涕为笑，他点点头应和，“嗯，娘一定会的。”

说完见他娘的灵影即将消散，凌钰不禁面露不舍。

闻人姒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最后交代道：“这不过娘当初借着鲛珠留在你鲛珠内的一道灵影，你如今体内的鲛珠是娘用自己的鲛珠为引用秘法重新帮你凝聚的，你还有望能化龙。”

“凌钰，你记住，想要摆脱鲛人族的命运，那就一定要化龙成功……”

随着最后那声落下，闻人姒的灵影也彻底消失在凌钰面前。

而钟离修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凌钰轻笑了一下，记起了种种，以及自己目前的处境。

心魔幻境轰然而碎。

海底，凌钰陡然睁开了双眼。

然后立时就被笼罩在他头顶的阴影给惊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