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2分。”

当高考成绩出来时，爸爸妈妈他们，露出了阴沉的表情。

“这个成绩的话，就上不了清华北大了吧。”

“语文只有九十分？”

“你什么时候流鼻血不好，为什么非要在高考的时候呢？”

“如果语文再加三十分的话，你才可以上清北的好专业吧？”

我低下了头，双眼笼罩在阴影中，如同一个罪人。

“那我......复读呢。”

“复读？那你吃不要钱？穿不要钱？学费不要钱？”

妈妈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你想要让我们，再多过一年苦日子吗？”

他们所有人都坚信，只要我以名校身份毕业，就可以找到好工作。就可以让他们跨越阶级，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我也这样认为。

因为。

老师这样说。

校长这样说。

家长这样说。

所有人，都这样说。

那么，这肯定就是真的。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我来给你们送点苹果。”

隔壁的女人笑着，拿着一盘红的刺目的苹果。

她的旁边，是她的女儿，扎着土气的麻花辫，穿着发白发旧的红白校服，是和我同一年级的校友。

“你们家希森考了多少分啊？”女人打探道。

妈妈冰冷的看了我一眼：“才672，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哎呀，这个成绩还不满意啊？”女人羡慕道。

好似在羡慕别人家开盘的股市，要比自家的高。

“考上好学校，可就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女人眼中充满向往，似乎空中出现一道金光灿灿的门，沐浴佛光，只要踏入，就能从淤泥变成龙凤。

可是，我却看到这扇金门，淌下数道鲜血。

而这道金门，是用无数惨白的骸骨堆叠而成。

“呃呃......”

我的头顶，传来临死前的呻吟声。

我抬起头，看见高大巍峨的金门上，竟悬吊着无数的绳子，一个个穿着红白，蓝白，黑白校服的人，被吊死在上面。

像是一棵棵枯死的歪脖子枣树。

“小敏，瞧瞧人家，再瞧瞧你！”

女人怒气冲冲的拧住小敏的耳朵，小敏的耳朵迅速开裂出血。

“才597分，连个六百分都上不了，我当初遭那么大罪生你，有什么用？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呜......”小敏泣不成声。

“给我复读！只要你考不上好大学，那我们就一直复读下去！”

女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执着和癫狂。

小区的居民说，这个女人和赌博的丈夫离婚了，家里债台高筑，所以——

很需要一个优秀的孩子，来将这个家庭带向光明。

“出来。”

而后，妈妈站在门边，对我说。

我走出了大门。

“跪下。”

我没有反应。

爸爸用脚狠狠踢了我的膝盖窝一下，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

后知后觉的钝痛，从我的膝盖上蔓延开来，让我浑身发麻，像个癫痫病人一样浑身抽搐。

“672分，是你永远的耻辱。”

“连清北都考不上，你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紧接着，猛烈的巴掌，将我的脸扇的垂在一边，像个断了脖子的人。

“啪！”

“啪！”

爸爸红着眼，一次次将巴掌抽到我的脸上，直到血丝泛滥，耳膜刺痛，不断“嗡嗡”的耳鸣。

“跪一整晚，听到没有？”

“......听到了。”

邻居家的女人向爸妈夸赞道：“怪不得希森能考那么高分，原来都是你们教导的好。”

“现在才知道，家长教育孩子，就得揍，往死里揍！”

“揍的越狠，越能长记性，成绩越高！”

“古人怎么说的？棍棒之下出孝子！”

“你们教教我，培养孩子，到底还有什么秘籍？”

女人再次打探道。

“其实吧，我觉得之前给他吃的胎盘，就很管用！增长智力的！”

爸爸夸耀道。

“你就在周末晚上，医生快下班的时候，带着现金去，悄悄的。”

“然后花个一两万，买个产妇的新鲜胎盘，给你家孩子吃，相信我，成绩肯定会蹭蹭上涨！”

“那是生吃吗？还是要蒸一下？”

“我们当时就给他热了一下，我觉得还是不能弄熟，不然营养都没了！”

“那可太谢谢了！”

女人像是得到了什么偏方，顿时千恩万谢。

我跪在破旧布满灰尘的楼道，不时有居民路过。

我感受到他们刺骨的目光，低着头，盯着灰色的水泥地面。

一晚上，是12小时，720分钟，秒。

......

没过几天，我又听到了隔壁小敏的哭声。

“吃！给我吃！”

“呜啊啊啊......”

“吃不吃！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

“我求你了！快吃下去！你爸不成器，你也要和你爸一样吗！？”

“啊啊啊......呕呕呕......”

小敏嘶喊着，发出孕妇般强烈呕吐的声音。

当我再次见到小敏的时候，她脸色惨白，双眼无神，身上和我一样，散发出了同一种腥味。

............

填志愿时，爸爸妈妈他们围着《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开始讨论为我报哪所学校，哪个专业。

“当医生吧，这个很赚钱的。”爷爷抢先道。

“还是要当老师，很稳定。”奶奶插嘴道。

“一定要学金融啊，听起来就很挣钱。”姥爷不甘示弱。

“当律师啊，这个好捞钱。”姥姥大声道。

爸爸妈妈摇头。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要学计算机。”

于是，我的未来，就被定下了。

而小敏，则是被她妈妈送进了复读班。

邻居女人说，如果小敏再考不上好学校，那么就带着小敏烧炭自杀。

之后，我就很少见到小敏了。

因为，我成为了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