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朝前不由人朝后！呸！还说什么有良心的民营企业家，自从南港实业承包了珠钢，我们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

“这些企业家啊，都是卸磨杀驴的好手！”

“……”

车辆还没有驶入珠钢产业区，秦昭就被耳畔的喧哗声吵醒。珠钢大门口已经围满了喧闹的员工，他们举着申诉的牌子拉着长长的条幅，写着“坚决不辞退！”和“申诉”等大字，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将一辆坦桑围得水泄不通。

“各位！各位！”

从前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衬衫短袖的男人。他双手朝上举起，安抚着喊道：“各位请听我说！”

“诸位都是珠钢的老员工，我们也多次与诸位协商了，该赔偿的一定不会亏欠你们！至于住房问题，南港也会实行相应的补贴。”

“放屁！我们需要的是补偿吗！我们工作都没了！孩子们日后怎么办！你给个说法啊！”

男人面露苦相，舔了舔嘴角，又开始挨个挨个地朝人解释。只是他不管怎么解释，都不能消弭这个现实矛盾。

“上次来的时候只听说珠钢最近裁员，情况还没这么严重。”张建昌哼哼道：“难怪商家想要尽快脱手这个麻烦，闹成什么样子了！这不是逗我们玩儿嘛！”

人员裁减是企业避不开的问题，但他们习惯了国营企业这种铁饭碗，现在因为盈利收入从而裁员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怎么不恼？又怎么不闹！

不说远的，就是秦康当年因为高层上司受到牵连被裁，导致一家经济来源被拦腰折断。秦昭也暗暗骂过。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不是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秦昭，她所制定的决一样关乎到一家人，甚至于一代人的生活经济来源，她能与这些人共情。但同样的，站在她现在这个角度上看问题，秦昭同样也能理解商毕文的决策。

公司企业不是慈善家，截枝裁叶保全大多数人的利益很正常。

“您好！我是珠钢副总经理何安，让你们见笑了。”

何安擦着汗快步走到了招待室，他赶紧让文秘给两人倒了一盏茶，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放在秦昭面前。

“章经理给我提前打了电话，说你们要过来看厂，这是珠钢近五年的盈利和经营状况。这是珠钢目前合作的商家和对标的项目……”

这人大约四十来岁，微胖，稍有点矮，但看上去很和善。

在他刚刚不厌其烦地给各位闹事的员工一遍遍解释的时候，秦昭便觉得这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此时，他也仔细给秦昭介绍着珠钢近段时间的问题。

买卖交易讲究一个公开透明，要是珠钢隐瞒经营状况和问题，畅行有权利上诉法庭。

“其实你们并不是第一家来看珠钢的企业，只不过其他人都是咱们钢铁同行，你们……是第一个跨行。”

何安呵呵道。

也是第一个由南港章经理打电话通知他招待的人。

跨行经验钢铁，说实话，这简直是就是异想天开。

钢铁行业又不是其他的行业，但是技术壁垒和买卖渠道都不是一日能速成的，畅行主要经营物流和建筑业，跨界……也未免跨得太远。

而且，这并不是香饽饽，这是个烫手山芋。

“其他的资料，我们后续会陆续寄给您，只是畅行真的做好了拿下珠钢的准备了吗？”

何安又道：“我们这边只能对接和简单介绍，具体的情况您可以去厂区看看。”

在前一世，珠钢始终在南港手中，南港始终把重心放在了新钢厂上，只有放任珠钢自生自灭，就算有政府的补贴但还是在08年宣布破产重组，清算。

其实在这之前秦昭已经将珠钢了解透彻，现在简单浏览了这些资料，她沉默了片刻。

秦昭目前对于珠钢的定义就两个字。

“鸡肋”

确实有可以再接手的利润，可是这点子利润比起她后期投资改造和港口的收益来说，微不足道。

秦昭揉了揉眉心，“我跟你去看看厂区的情况。建昌，你跟着文秘再看看珠钢的账单，”她小声道：“尤其是负债和其他官司。”

这座钢厂，不管是制刚机械还是厂区内的布置都很合理，而且规模相当不错。

正是因为规模大，所以她才如此犹豫。

要是接手，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改革换代也不只是机械，还有各层管理人员和员工的流动。想到这里秦昭一个脑袋五个大。

刚在门口何安的安抚工人的场面，就是她接手珠钢之后必须面对的。

制刚车间、冷凝车间、处理污染物车间……秦昭仔仔细细地逛了一大圈，最后她站在能远眺滩涂的高地上，刚想询问什么，手机嘟嘟就响起了。

“在哪儿？”

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被加工的电音显得格外低沉，他心情似乎还不错，见秦昭没回答，“嗯哼”了一声。

少女的声音明显很疲倦，“珠钢考察呢。”

“你外祖父真是厉害……给了一巴掌赏一个枣，用这点甜头来买我的劳动力为他排忧解难。他真的不愧姓商。”

人精。

“你呢？车队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算吧，”他似乎在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手机声音里还传来风声。

“赔钱而已，多去接两个单就好了。”

得，他们都在为钱发愁。

秦昭靠在墙上，望着厂区远处的大片滩涂，声音倦怠，“曼哈顿的时候麻烦事儿也多，可是都没有我这一次焦虑。为了一块地抗下一个责任……我又不懂这方面的事情。”

“啧……”

商槿弹舌轻呵，“你们这些投资、合约我也不懂，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也远没有你规划清晰。很多事情糊里糊涂就做了，但我不后悔。”

秦昭蹙眉微嗔，懂他的意思。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接手？”

“我可没这个意思，别给我盖帽子。”

风声更大了，似乎还伴随着货船抵岸的轰鸣声。

时间似乎静止了片刻，秦昭听见电话那头掷地有声。

“赛车的世界，加速是我唯一的指标。而这个世界，同理，不进则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