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律师
作者:江宁 | 分类: | 字数:61.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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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前任男友
如果没有那场往事,安逸应该早就结婚生子了,甚至已经随着那个人到国外生活,远离破败又陈旧的家庭关系,更不会在家宴上被所谓的亲人们奚落,虽然如今她已经看淡一切,却也做不到完全的心如止水。
即便安逸做出辞职这样在家人看起来惊天动地的大事,她本质上仍是个非常谨慎而且有计划的人,这从她高考后选大学和专业时就已经初露端倪。那时,未满十八周岁、尚属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的安逸力排众议选择了离家千里之外的一所大学。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安家人重男轻女的传统,上到安老太太,下到安家时年七岁的小外孙,骨子里多少都有些看不起安逸,即便她是安家第三代唯一的女孩。甚至安家老太太不止一次地念叨安正北,女儿迟早是要嫁的,本来家里条件就不好,何必把钱浪费在女儿身上?不敢有一丝一毫违拗母亲的安正北唯有诺诺称是。
基于此,安逸得出结论,如果她想顺利读完大学,就要远离家庭的影响。不是她不相信一直疼爱自己的父亲,而是父母都是性格软弱的人,难免不会被七大姑八大姨叨扰。而她之所以选择经济这个专业,是因为这是学校的重点专业,有很多奖学金项目,即便将来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她靠奖学金也能读完大学。
当然,最终不好的事没有发生在安逸大学期间,而是发生在她工作后的第一年,也就是安奕鸣考上大学那一年,更是安逸开开心心准备结婚的那一年。
男友沈同是安逸的学长,大她9岁,是个面相憨直的人,虽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因为创业初期的艰难,忙得天昏地暗显得非常老气,站在安逸身边,不像是男友,倒像是父亲。
为了给父母和家人留个好印象,回家的前一天,安逸特地带沈同去理了发、买了新衣服,当然还买了不少带回家的礼物,给奶奶的、给父母的,大包小包地坐上了长途汽车。沈同原本是要开车的,但安逸坚决反对,他前天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开车不是找死吗?倒是坐车更方便,还可以唠叨一下回家的注意事项。
沈同笑她,“怎么会比昨天见我父母还紧张?”沈同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人,即便如此,安逸第一次见准公婆还是非常紧张,生怕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安逸也笑,“你找我这样的媳妇父母当然不会反对,但我找你这样的老公父母却不一定不反对。”
沈同把她揽进怀里,“那是我的眼光比你好咯?”
“是我的判断力比你的判断力要好!”安逸回以一击,转而又提醒说:“我那个无赖弟弟在家呢,一言不和他是会揍人的。”十九岁的安奕鸣相信武力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沈同亲了亲女朋友的头顶,说:“能娶回这么漂亮的媳妇,挨揍也值当。”
安逸与沈同两人相识于校友会,经历过异地、异国的考验,感情很深,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安逸一毕业就考虑结婚,兴冲冲回安逸老家的两个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次家宴毁掉了三年的感情。
导火索是安奕霖。同样携着女朋友回乡的安奕霖乍见沈同就觉得眼熟,很快就想起来他到底是谁!安奕霖毕业回国后曾到沈同曾就职的公司面试过,作为部门主管的沈同也参与了面试,只可惜公司招聘的是高级技术人才,虽然安奕霖专业对口又有海外留学经历,终究还是技差一筹。一直心怀不满的安奕霖见到沈同难免生了怨怼,这种情绪有点类似嫉妒,却远不只是嫉妒,更多是憎恶,这种憎恶来自于对自身能力的过高判断。自负往往伴随着自卑,而自卑的背面就是嫉妒。这种情绪令安奕霖有些失去了理智。
不过,安奕霖也只是脸色不好看,对沈同和安逸爱答不理罢了,倒是杨美娟看出儿子有心事,几番追问得知事情来龙去脉,顿时火冒三丈,对沈同说的第一句话就夹枪带棒,“小沈今年多大了?快四十了吧?”
沈同表情一滞!他长相老气,与年轻美貌的安逸站在一起很多人说不搭,这也是他最不愿别人提及的“弱点”,现在由安逸的伯母说出口,他本能地以为是安家人不满意自己大安逸近十岁的年纪,不过仍然是忍着心里的不安和不满,甚至站了起来,答道:“31岁。”
“我看你挺胖的,有没有什么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这些毛病?”
“没有。”这是要自己递上一份体检报告吗?沈同回了一句,“我每年都会体检,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那……买房了吗?是全款还是贷款?什么时候交房?车子有了?父母是做什么的?是农村还是城市?有没有兄弟姐妹?准备给多少钱的聘礼呀?”杨美娟连珠炮地问了一串问题后,又笑了笑说:“你看这边坐着的是安逸的大哥、二哥、三哥和弟弟,安逸是唯一的女孩,她嫁人是家里的头等大事,你可不要嫌我们问得多。”
沈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一脸尴尬。
安逸偷偷拉了拉沈同的衣角,也站了起来,试图阻拦杨美娟的刨根问底,这些话安正北夫妇都不曾问过,在他们看来女儿的意愿比物质重要得多,“大伯母,沈同处在创……”
“哎哟,这还没嫁过去就开始帮着外人说话?”杨美娟语调越来越奇怪了,“同样是做婆婆的人,我可已经给儿媳妇准备了房子、车子!逸逸,是不是未来婆婆不喜欢你?你也真是眼大无光,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个人。”
沈同脸色很难看,勉强维持着表面的礼貌,“我爸妈都很喜欢逸逸,将来也会当亲生女儿一样地对待。”
安妈妈笑着点头只来得及说了句“那就够了”,又被杨美娟抢去了话头,“别把我们当小孩子哄!这个年代,谁还相信口头承诺?看到那个翘着腿的小子,是我们逸逸的亲弟弟,马上要读大学了,将来也是娶找老婆的,需要一大笔钱,而逸逸家的经济环境你也是知道的……”杨美娟站着,斜眼看着安正北夫妇,眼里挑衅的意味浓烈到近乎鄙夷,安正北与妻子对望一眼,又看了眼气焰嚣张的杨美娟和围坐看热闹的哥哥姐姐们,脸色几番变化,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只是头垂得越来越低。
看到家人被欺负时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一直窝在角落里打游戏的安奕鸣噌地蹿了起来,操起自己坐着的那把椅子扔到桌上,碗碟杯盏四溅,围坐着的几个人尖叫跳开,安奕鸣大喊一句,“我家只是嫁女儿!不像你们家是买媳妇!”
满场安静了半分钟,接着是杨美娟声线尖锐的叫嚣,“安奕鸣!别以为你考上大学就改头换面了,你就是个无赖、是个流氓,将来一定会死在监狱里!”
安奕鸣到底是年轻气盛,接连拍碎了三个啤酒瓶子,“我操!你他妈谁呀?哪儿来的脸对我们家的事说三道四?别以为你年纪大了,我就不敢揍你……”安奕鸣的几个哥哥连忙跑上来把他抱住,几番好言相劝也压制不住他已经烧到沸腾的火气。
杨美娟哪里是个肯吃亏的人,见安奕鸣被人按住,快步窜到他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没大没小!安正北你睁大眼看看你养的好儿子,真有本事啊,还把街头打架那一套拿到家里来,想造反啊。”
杨美娟这一副瞪着眼、掐着腰、尖牙利齿咒骂,手指几乎要戳到自己脸上的模样,很长时间都是安奕鸣的噩梦。
一直以来,安逸都对沈同说爸妈很好相处,安正北夫妇也的确是和善温顺的人,但是谁能想到这样的温柔平和竟要时时面对如此的尖酸刻薄,他们不懂得反抗,更没有力量反抗,遭遇责难只愿成为透明人。更令人心寒的是安老太太的态度,既不调和也不阻拦,只是歪着头和女儿聊天,甚至还微笑出声,对发生的这一切充耳不闻。有这样的母亲,就不难想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儿女。沈同终于明白安逸为什么会到离家千里的地方读书,为什么会看到自己可以在爷爷奶奶面前耍赖打滚时高兴到想掉眼泪。沈同看到安逸垂着脸、泪珠挂在腮边的委屈模样,心里一痛,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安逸再怎么考虑周全也不会想到事情竟会闹到如今的地步,其实她也不想带沈同见安正南这些人,但是想想安奕霖也带着女朋友回家,她要是把沈同藏在家里,恐怕杨美娟骂的就是她不懂礼数了。安逸走到安奕鸣身边,一一拉开按着他的手,把弟弟紧紧攥在手里,挺直了腰背,再说话时已经是调整好了情绪,“奶奶、伯父、姑姑们,我带沈同来只是介绍他给长辈们认识,不是来求祝福的,婚礼时间确定后我会通知大家,若是你们参加,我们真心欢迎,若是不参加,我们绝没意见!”
只是,这场婚礼,再也不曾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