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律师
作者:江宁 | 分类: | 字数:61.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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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丑态毕现
与安奕鸣处理杨家家事同步进行的是崔业伟系列案件的后续发酵。按说,经过医疗调解委员会组织的那次会议后,各方当事人对事件已经有了明确且客观的理解,毕竟在场的除了崔妻一人外,都是专业人士,即便是崔妻,也在她的律师陈浩的再三劝说、解释下,渐渐接受了自己在整件事中的劣势,放低了原本过高的心理预期。
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终于朝着客观理智方向行进的时候,转折再次出现,对此就不得不对中国式好邻居和中国式网络引擎表达捧出一颗大大的“敬佩”之心了。
从医调委会大楼走出后,崔妻第一个电话是打给自己的邻居,当然,除了这位邻居,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联络的,父母、兄长都在老家务农,这么专业的事也不能指望他们拿主意。而这位邻居就不一样了,热心肠,还曾经自学过法律。
崔家搬到这里的时候,邻居已经住了好几年了,两家算不上熟悉,最多就是个点头之交。是在崔业伟出事后,两家才渐渐熟络了起来,也才见证了什么是远亲不如近邻。崔业伟案发后,邻居就开始扮演着战友的角色站在崔家人身边,理解支持并坚定不移。在崔家人被围追堵截的时候,这位邻居一言不发,偷偷把崔老太太和孩子接到自己家里安置,到了人群散尽后,还会向崔家偷渡些吃喝住用之物。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雪中送炭吗?崔家人怎么可能不感激涕零呢。
崔业伟因事故去世后,邻居又是关心备至嘘寒问暖的,帮忙处理事故、办理丧事、照顾老友,令崔妻倍感人间温暖。是啊,一个女人,丈夫过世、女儿年幼、婆婆瘫痪,打击是接二连三,自己又什么都不懂,亲人还远在天边,这个时候有支持者站在身边,绝对就列为第一信任人。
邻居虽然自学过法律,但终究不是法律专业人士,听到崔妻啰里吧嗦描述了协调会的经过后,答曰: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我需要查阅一下资料。
法律人士查阅资料的正确姿势是什么?正如安奕鸣某位大学老师所说,法律庞杂无边,法学教育教授的不是知识,而是查阅知识的方法,当问题摆在眼前时你能知道去翻哪本书,老师就算没白给你们上课。
而邻居的方法是上网一查!这一查还真就查出“鬼”来了。
邻居打开电脑,到国内某大型搜索引擎输入的第一个关键词是“交通事故中行人该如何索赔”。姑且称之为关键词的这句话相当奇妙,可以拆解出四层意思。首先描述了大环境,交通事故;其次表述了自己的立场,我是行人,我是弱势群体;再次表达了该被保护的决心,索赔二字,何其诡异?焉知自己不是致害人?最后还说明了自己寻找的是方法,而不是结论。桩桩件件,却独独忘了描述自己在事故中的违法行为。这是真的忘了,还是根本就从来没有在意过?
人其实是很积极的动物,这份积极在此时此刻表现为看到对自己有利的搜索结果立刻眼睛发亮,而自动过滤了所有不利的结果。当然,要排除如安奕鸣、高桐等专业律师,他们经过教育、培训强化出来的思维方式是先看劣势,再看优势。
搜索引擎,每页大约会有十个搜结果,排除其中当地律师打出去的广告、与关键词相关的最新新闻等,这位邻居点看了三五个,甚至还没翻到第二页就已经得出了结论——行人是交通事故中被保护的一方,机动车应该避让行人,机动车应当有保险,保险应当全赔。
初见成效!邻居又兴冲冲地输入了第二个关键词“医疗事故”。此词一出,震铄古今。大量医患矛盾的新闻扑面而来,适逢医疗纠纷司法解释出台,与之相关的新闻、法条、解读等亦如排山倒海。只是医疗纠纷太过专业,什么过错、举证,邻居看都看不明白,倒是被一条夹带其中的广告吸引去了目光,私律--专为您解决医疗纠纷,不胜诉不要钱。
这广告文案写得相当吸引人,内容也简单易懂,抓人眼球,寥寥数语就把自己在法律届的地位奠定了——专业医疗纠纷律师,从业十余载,处理案件数百件,无一败诉,若有意,请拨打电话***********。
邻居拍案而起!
把婆婆和女儿都安置好之后,崔妻便来到邻居家,两人窃窃私语讨论到三更半夜,得出一个惊天动地的结论,这就是一起器官移植不成的丑闻,当官的竭力安抚就是怕事情翻到台面上闹大了不好收拾,如今崔妻既占了舆论、又占了道德、还被法律保护着,何必听他们的去调解呢?应该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第二天,崔妻带了两家媒体的记者们,雄纠纠气昂昂地去了三个地方。
第一站自然是海城市立医院。原本她是想先去交警队的,但邻居说复议期间不要去干扰别人办案的思路,既然是走法律途径,就应该坦坦荡荡,所以,要去市立医院封存病历。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逻辑是从何而来,崔妻还是听了邻居的安排。
医务科的科长很有经验,一看这架势,立刻安排病历室的人拿来病历,并找来大号信封,当着记者和摄影机的面把崔业伟的病历装进信封,用封条仔仔细细密密匝匝地封起来。
科长在封条前后左右都签上名字后把笔交给崔妻,一直斜着眼看人的崔妻这会也不得不正眼瞧过去,拿过笔,签上名字。
“最好写个时间,以表示……”科长好心提醒,他指了指自己刚刚签过的几个名字旁边都有年月日。
崔妻挖了主任一眼,“我知道,我就是习惯先写名字再写时间。”
科长无奈一笑,想抽自己一个嘴巴,让你多嘴!
“印泥呢?”终于在前后左右名字处补完日期的崔妻突然发问。
科长一愣,“什么印泥?”
崔妻又挖了科长一眼,“你怎么干上的医务科科长的,签名当然要按手印啦,万一你们找人模仿我的字重新封存一份假病历怎么办?只有指纹才是唯一的!这是科学!”
难道还要跟她解释目前科技已经进步到可以做笔迹鉴定吗?科长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小陈,去找盒印泥来。签名、按手印后,我会把病历重新放回病理室保存。”
“丢了怎么办?”按完指印的崔妻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科长的眉毛恨不得拧到额头中央,不明所以四个字写得再清楚不过了,崔妻撇撇嘴,“我是说,你,还有你们医院的医生,为了掩盖罪行,把我的病历故意弄丢可怎么办?”
科长真想问一句,大姐您是什么学历?小学二年级毕业了吧?这不是科长看不起体力劳动者,而是他看不起眼前这位端着一脸“我什么都懂”表情的崔妻,她的律师是请来干吗的?再说,那天在医疗委他不是已经很详细解释了医院有妥善保管病历的义务吗?别说整本病历丢失,就是篡改一个字,医院都要承担责任。
不过,面对一个随时都有可能闹事的人,科长还是再次解释了一下,然后说:“您放心,我们的病历库是有专人管理的,病历进出都有登记,我们俩一起签字存进去,这本封存病历不会再有任何人动。”
“你们……”崔妻还是要问。
旁边的记者有点看不下去了,拉了拉崔妻的衣服,悄声说:“还有好多地方要去呢,别耽误时间。”
第二站竟然是崔业伟生前工作过的物业公司。
物业经理其实不大想见崔妻。当然不是因为他与崔妻个人有什么恩怨,更不是因为跟在崔妻身后的记者,而是他开始觉得崔业伟并不是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搞不好真的事他祸害了别人,一肚子坏水还装出一副木讷本分的样子,他是这样的人,他老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想想崔妻也不容易,家里就靠她一个人撑着,物业经理还是站了起来,“哎呀呀,嫂子来了,这怎么还……”
“这是我请来的记者。”崔妻还是一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表情。
两边的人都有些尴尬,微笑点了点头权做是打了个招呼。
崔妻环视一周,对挂了满墙的锦旗心中不忿,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说:“我今天来,就想问你,公司准备怎么赔我们老崔?”
“啊?”物业经理大吃一惊,“啥,啥赔偿啊?”
原本在给来人倒水的办公小妹也愣了,半张着嘴盯着崔妻看。
“哼,我就知道你也是个没良心的。”崔妻又哼了一声,“我们家老崔不是公司的员工吗?凭什么出事了不赔钱?”
物业经理多少是懂一些劳动法的。工伤或工亡是劳动者在从事职业活动或者与职业活动有关的活动时所遭受的不良因素的伤害和职业病伤害,时间上的限定是工作期间或上下班途中。崔业伟既不是在工作时间出事、又不是从事公司安排的活动、更不是上下班的特殊延展时间。况且,交警还认定他承担事故的主要责任,怎么比对都不是工亡事故呀?“嫂子,您看,老崔是去律所,这和我们……”
“你承认他是去律所就行。我告诉你,老崔要不是你们安排到那个姓魏的女人家里干活就不会被诬告,不被诬告他就不会打官司,不打官司就不用找律师,不找律师就不用去律所,不去律所就不会出事。”
在场人都盯着崔妻的嘴巴看,上下翻动,唾沫横飞。
这份逻辑,类似于法学教材中的经典例题——夫妻两口子吵架,妻子摔门而出,走下人行道,被自行车刮到摔破了皮,刚爬起来又被小轿车撞断了腿,路人报警,急救车送妻子去医院的途中被一辆闯红灯的大货车撞了,妻子死了。问,丈夫是否需要对妻子的死亡承担责任?
无解!
法律逻辑并不高端,也不难理解,就是一般人的一般思维方式罢了,一时间还真被这把奇葩逻辑绕进去了,何解呀?
对了,忘了补充一句,邻居不是闲人马大姐,而是马大哥,一位年过半百尚未娶妻的老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