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律师
作者:江宁 | 分类: | 字数:61.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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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生死课题
生死是每个人必然要面对的重大课题,就好像读书时的必修课,想要毕业,至少要拿到六十分,显而易见的是,安奕鸣、安逸、杨乐然,全都不及格,即便他们四个要么冷静理智、要么见惯生生死死,甚至杨乐然还在近期失去了至亲,可他们真的从来没有离死亡那么近过,也从来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甚至安奕鸣好几天都会想到那个跳出车窗的人的脸,他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杨乐然和安逸两位女士更是整个晚上都睡不好觉,杨乐然性子软,总会过分想象死亡背后的事,她想到安奕鸣险些就坐上那辆大巴车,想到如果不是安奕鸣猛踩刹车追尾撞出火星的可能就是他们。很多事,尤其是交通事故,事后去分析到底怎么避险才是正确的选择该有多么的苍白无力,安奕鸣猛踩刹车的做法是错的,却避开了危险,那辆吉普车司机恰恰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却带来了最坏的结果,如此想着,好几天都是郁郁的。
安逸表面上看起来还是老样子,而事实上她已经好几个晚上睡不好觉了,也不知道因为是不是写作者的通病,每句话在她这里都被自然而然换算成影像,白天还能靠理智压着,到了晚上就成了噩梦,要么是爬上好高好高的山,以为能看到最美的风景,却看到尸体堆积成山;要么是好不容易摆脱了地球引力可以飞起来,可以轻松自在地飞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看到的却全是累累白骨。
四个人中的三个都是精神萎靡,只能在当地留宿一宿,剩下的旅程,也就只能靠丁开,这位目前精神最是饱满的人来开车,安奕鸣第一次庆幸自己的准姐夫是个医生。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丁开一如既往浑身上下都透着清爽的味道,和窗外的阳光很是般配,反观其他三个人,安奕鸣头发像是乱草,硬硬地支棱着,杨乐然也和他睡成了同样的情侣头,安逸应该是被丁开强行叫了起来,却只是简单洗漱过,一副没睡饱的样子,一边用筷子扒拉着盘子里的西蓝花,一边不停地打着哈欠,一个接着哈欠,也不知道是不是哈欠会传染,原本并不困的杨乐然也跟着开始打起了哈欠。
“我说两位大小姐,明天就开庭了。”安奕鸣把鸡蛋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能不能给我点精神上的支持。”
杨乐然伸手拍了拍安奕鸣的肩,这是她眼下能做的唯一的支持。
安逸倒是打了个更大的哈欠,大到恨不得能看到扁桃体,丁开凑过去似模似样的瞥了一眼,“嗯,没有红肿,没有发炎。”
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没逗笑安逸,相反的惹得她翻了大白眼,又打了个打哈欠,才说:“精神?我还想找别人要点呢,哪儿来的支持给你?”
安奕鸣也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姐,我有点害怕。”
“怕个头,你不敢开车,就我来开。”安逸刚开始以为安奕鸣对开车这件事产生了阴影,转念一想才明白他说的是案子,心里泛起一丝感动,她的这个弟弟,从小就桀骜不逊。且很是有些大男子主义,他入行后就走得很顺,所以这么不自信,还不是因为原告是自己吗?安逸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大脑袋,又拍了拍,原本是姐弟间的亲密,却无端生出了拍西瓜的既视感,安奕鸣厌恶至极,伸手推开安逸的手,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安逸推开盘子,咳嗽一声才说:“别对我特别对待,案子有输有赢,我看得开,再说……”丁开接过安逸说了一半的话头,“再说,还有我呢。”
安逸切了一声,是对自己的男朋友,话却是对安奕鸣说的,“再说呢,我在这一行待得时间不算短了,我知道抄袭几乎是每个码字者都会遭遇的不幸,大家也都习惯甚至是都接受了,谁的文章不被抄,谁又不抄别人呢?”
杨乐然在一旁悄声补充着,“习以为常比抄袭本身更可怕。”
安逸笑着点头感谢,接着说:“我比很多码字的都幸运,我能出书,能靠文字养活自己,遭遇抄袭还可以不计成本地跟他们斗到底,不是因为我足够勇敢,是因为我有个做律师的弟弟。”
这话有些煽情。
安奕鸣恨不得把眼睛翻到脑门子上,“所以输了也不要紧?”
“当然不要紧,打官司又不是为了钱。”安逸确实不是为了钱,起诉标的才不过一百万而已,这对侵权获益方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她所以起诉更多的是为了一个说法——一个不让自己对行业失望,也不让粉丝对她失望的说法,这笔钱她要来也不是给自己的,而是想成立一个基金,给那些遭遇抄袭却无力维权的作者们,当然她也可以要更多的钱,可一则标的额越高诉讼费就越高,二则安奕鸣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证据,鸡贼的称号安逸可不是白得的, “不过,你不能收我代理费,一分钱都不能收。”
安奕鸣怎么可能收自己姐姐代理费呢?代理这起案子,压力是前所未有的,那些想让他放弃的人,用杨乐然、衡鑫所、职业未来等等他最关心的人或事来裹挟,试图让他承受不住压力而放弃,可那些人实在是太小看他安奕鸣了,他是最能打的小混混,对手越是高大威猛,他越是战斗力爆棚。他不为钱,不为名,只为义,为安逸敢拿个人未来去搏行业未来的勇气,也为那些大老远跑来海城帮安逸整理资料的粉丝们,还为了在网上为安逸摇旗呐喊的作者们,更为了不畏威胁、恐吓、指责,仍愿意作为专家证人站在法庭上的学者们。当一起案件得到这些支持,案件本身的胜诉或是败诉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正如,发生在1975 年的科恩诉博时和洛姆公司性骚扰第一案、2008年的“素媛案”、2014年的“呼格吉勒图案”等等,案件本身的重要性远不及勇气与坚持的意义。
那么,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安奕鸣靠在座椅靠背上睡着之前,他叮嘱自己的是,明天早上起来把西装和衬衣再熨烫一次,要精精神神地站在法庭上,听法官说那句,现在宣布开庭。
真的,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