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回去的路上踢到了三块石头，撞到了四棵树，被迎面而来的柳枝兜头拂了一脸，差点没掉进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系统嘲笑道：“至于吗？”

林涵点出其中的关键：“那可是女主。”

系统不笑了。

林涵报复回去：“怎么了我崽，自从你知道女主向我表白之后，你就很少笑了。”

“你不笑应该是因为你生性不爱笑吧。”

她匆匆忙忙地赶回去，到达天外峰入口时，看到那扇简朴到甚至有些寒酸的大门差点喜极而泣。

随机拉住一个上山的弟子询问情况：“朋友，我刚听到山上传来一阵爆炸声。”

“请问你可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一不留神说漏嘴：“我想去当面感谢一下这场事件的发起人。”

被她拽住的是个刚上山没多久的小弟子，面容还很青涩，腼腆地挠挠头：“我听说是两位师兄准备比试一下剑法，结果好像切磋出了火，越打越凶。”

他现在做的大多是跑腿的活计，因此可以光明正大地偷听八卦、四处吃瓜，被这位漂亮师姐一提醒，又想起来一些事。

“我还听说，”小弟子傻呵呵地笑，“有一位师姐的洞府不小心被他们的打斗波及，被炸成平地了。”

林涵看热闹的心理上来了：“哪位师姐？”

天外峰素来规矩森严，小弟子还没有离哪位貌美的女修这么近过，目光在林涵抓着他衣袖的手上停留了片刻，脸“腾地”红了：“好像是林师姐。”

“叫什么……林涵。”

然后他看到这位漂亮师姐直愣愣地呆在原地，好像突然石化了一样，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什么炸了？”

小弟子不由得流露出一分惋惜之色。

果然是天妒红颜，他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位肯对他好好说话的师姐竟然耳背。

于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响亮地道：“是林涵师姐的洞府炸了！”

小弟子又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色，好奇地问：“师姐，你怎么不笑了？”

林涵松开手，冷漠道：“因为我生下来就是面瘫。”

小弟子眼中同情更甚，几乎犹如实质一般溢出来，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爱怜。

他想到了书中所说的“多愁多病身”，脑补了师姐颠沛流离、令人垂泪的身世。

快被自己的想象苦涩到流泪，小弟子吸了吸鼻涕，抬起头后眼中有些茫然。

师姐……怎么不见了？

师姐正在赶去打架的路上。

她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碰见挡路的树枝直接拿剑劈了，没有技巧，全靠蛮力，连被拴在树林里睡觉的看门狗都被她踹了两脚。

系统劝道：“忍一时风平浪静。”

林涵不听：“退一步乳腺增生。”

系统苦口婆心：“何必呢？你们人类不是最爱说一句话，‘冲动是魔鬼’吗？”

林涵冷笑道：“等会我就让你和那两个不长眼的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魔鬼。”

她片刻不歇地感到案发地，见到住处附近的惨象差点两眼一黑。

石头哗啦啦地滚下来，砸在已经化为齑粉的洞府原址处，常年生机勃勃的藤蔓焉巴巴地趴在一堆石末中间，还被人踩了好几脚，明显是已经活不成了。

前面空地上花草被一柄飞剑削得零落，带着芳香的花瓣到处飞。

半空中是两道缠斗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的白色人影，像刮起了两场小旋风，光打还不过瘾，还在无比响亮地对骂。

“你这穷乡僻壤来的叫花子，连登记个身高都要扯谎，看我不打烂你的脸！”

“好好好，我是叫花子，比不上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少爷，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扯谎了？”

“我问你，明明你身高五尺九，为何要告诉要登记的弟子你身长六尺！”

“五尺九跟六尺之间差了什么，我说你别太敏感。”

“差了好几层鞋垫，死叫花子，敢不敢把鞋脱了比一比，让大家伙看看你的自尊？”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群人，内层的一圈还盘腿坐下了，很有良心地没挡住外围的人，正兴高采烈地从储物戒掏出零嘴跟同伴分享。

林涵干脆不往里挤了，唰地一声拔出剑，金丹后期的威压全开，一道雪亮的剑光划破天光，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

她身姿轻巧翩翩，如踏雪寻雁，冷白肤色映衬着天光，眼眸是蜜糖一般的颜色，像甜蜜的毒药，鼻梁秀挺，唇瓣嫣红。

脸上的那点薄怒驱散了长久萦绕的病气，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林涵只使了一招，挡住了两个人杀意凛冽的一剑，剑尖轻轻一挑，毫不留情将两把剑掀翻。

“你是谁？”其中一人皱起眉，浑身上下溢着藏不住的骄矜之气，“少管闲事。”

林涵看向他手中握着的长剑。

剑柄和剑鞘处都镶嵌着华丽、剔透的宝石，土豪的身份根本不加掩饰，想必这就是那位少爷。

另一人就较为寒酸一些，佩剑还是宗门统一发放的铁剑，朝她一拱手：“多谢师妹解围。”

他谢了一半，话音一转，开始挑事：“傅言不会也骂你是矮子了吧？”

林涵谁也不理，表情冷若冰霜，缓缓收起了剑，朝二人伸出手。

少爷和叫花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脸彼此之间的仇恨都放在一边了，面面相觑了半天。

还是少爷先做出了行动，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突然红了，扭扭捏捏又哼哼唧唧地也伸出了手。

带着三分腼腆、三分羞涩、还有四分情窦初开，准备把手放到这位师妹的手心里。

林涵面无表情地避开了，言简意赅道：“赔钱。”

她抬手指了指被夷为平地的洞府、不成样子的花圃，以及奄奄一息的常青藤：“这些、这些，还有这些。”

傅言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头，更没遭受过这样直白又不留情面的拒绝——虽说是他先会错了意。

他气冲冲地从手指上扒下了五枚高阶储物戒，丢进林涵手里：“是我找他打架的，我替他赔。”

“这些，”他一口气堵在胸前，十分不是滋味，“够了吧。”

林涵检查了一下储物戒里的东西，心说果然是大户人家，气先消了一半，终于舍得给了他一个正眼。

傅言被她的眼神勾了一下，不自觉摸了摸发烫的耳垂，盯着她的背影问：“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别……别多想，”他故意移开视线，小声咕哝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林涵懒洋洋道：“那是另外的价钱。”

她走到下面，发现人潮已经空了，只留下满地的荒凉。

稀奇珍贵的灵花被肇事者外溢的真气绞得粉碎，淡粉色的花片碾进泥土里，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光秃秃的茎秆。

忽然一只手轻抚过她的头顶，像终年微凉的玉石，她倏地抬头，迎上一双低垂着的，漆黑的，总是显得不近人情的眼眸。

齐镜低声道：“头发上怎么沾了一片叶子。”

林涵蹲在原地，有些可怜地道：“师尊，我没地方住了。”

齐镜的视线落在她的睫毛上，半响，低低地说：“清净阁有你住的地方。”

清净阁是霜华上君的住处，流云宗人尽皆知。

他再一次重复：“清净阁永远收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