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屋内的画面里，木晴的眼里泛着泪光说着：“我愿意记起所有，愿意改变，想去了却那些心愿，很想很想。”

看到这，顾念安觉着一种深层的空落感包围心绪，就像那片星空的寥廓空远，微弱的星光怎敌得过夜色的冰凉笼罩。

画面里的流光树光芒与深海鱼坠的光芒交织弥漫，冲出画面，来到了玻璃屋内，又是音乐声：

“如果真的有如果，

你是否还选择这个维度的剧情，

在宇宙日历的沧海桑田间，

看那些生命的来去往复，

听那些声音的悲喜哀乐”

玻璃反射的光芒终有褪去的时候，两个人被冲到一棵旋转的流光树下，百里海辰在树下对顾念安读着一首小诗：

“其实我常常走进你的世界，

徘徊你的徘徊，明亮我的明亮 ，

你总这样 ，

不愿再忆起那些想忘 ，

连同我们的相遇一起缺失在记忆里 ，

可灿若星辰的相依 ，

叫我如何忘却 。”

顾念安却没怎么听进去，听到声音断了，说了句：“这空气中，好香的气味啊。这里，是木晴的那个关于流光树的梦境吗？”她看见百里海辰站在流光树的另一边，对视自己，风起，叶落，恍惚间竟让她分不大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化成拳头攥住自己的咽喉，难以呼吸，而后零落成碎片，飘入连续的记忆之河，填补着河上瞬现的空白段，事物的本来面目究竟是怎样，让人如此的好奇而又不敢靠近。

百里海辰接住一片落下的流光树叶片，思绪飘进与她一起仰望星辰的那些夜晚： “卫星，行星，恒星，在宇宙的尺度上原来星系也如尘埃一般啊。”

顾念安眨巴着眼仰望着，那夜空中划过一幅幅炫丽的星系图。

“感觉很自己很微不足道吧？”百里海辰问。

“这星空竟让人觉得没那么孤独了。”顾念安道。

“人类到目前为止探寻了几百万年还没有搜寻到人类之外的生命。”

“生命这个词语太难定义了，你看光在我们这颗行星上空，就可以望见这么多星光，每一颗星都各具特色，各有故事，这还只是一角落里的角落里的角落都算不上，想想我们所处的时空是多么精彩热闹啊。我觉得星光的故事都可以作心药解一些心结了，心胸开阔起来，再厚重的结便也如尘埃一般。”

“或许吧，传说我们星球上最古老的流光树之一，它的叶子长年不衰，它的地下根以特别方式连结缠绕延伸，在流光树网络里重要的枢纽之一，而关于它的信息却寥寥无几，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谜题。”百里海辰捏着一片落叶道：“有一个美丽的故事，说作为枢纽的流光树叶子，不轻易落下，若有落下，一片落叶一段记忆，是有人被冰封的记忆正被唤醒。”

“还有这样的故事呢，我第一次听说 。”

“有研究说，是流光树的叶子中有几种物质，受到外界某些刺激后容易挥发，人体长时间闻后，会刺激中枢系统，让人想起一些忘记的事，同时对改善记忆功能有一定帮助，写故事的人大概也不是毫无依据凭空编造的。”

“那些画面的最后，我能感受到，木晴在流光树下想起来了，那些封锁了的很重要的事的记忆，她最终选择了想起，面对与改变。”

“那些记忆里有程辰辉，程辰辉多希望她只忆起他们相遇相依的那些明媚，而不再记起那想忘的阴暗，可它们是共生的。”百里海辰的共情在流淌，悲伤着悲伤，忧愁着忧愁，也欢乐着欢乐：“我想我们应该是融入了这个时空，他们的故事线将由我们续写。”

“我们续写他们的故事线。”顾念安道，她的指尖，流过星星落下的光芒，蹦到地面，蒸攒动蒸发。

“上古遗迹的觉醒一闪而过，恍悟之时便是回归时刻，过去终归历史，将来终由后人续写。”微风吹过百里海辰的发丝，那时刻，他能明确地体会到情感的流动，仿佛他已成为想要成为的有情有意之人，逃离了无意草无情无意的宿命，那是多少时空流转后赠与他的幸运，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拥有了意义，无以名说，却已自然而然地开启全新的生活。

“木晴，这次她彻底地消失了，还有程辰辉，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历史长流中，他们来这走一遭又是为了什么呢？

“传递，他们将未济的心愿传递给了我们，我们，将探寻随他们而淡却的历史遗痕，去实现他们，也是我们想要实现的心愿，火种延绵不绝，是希望，是期冀。”

“也是，执念吗？”顾念安说着眩晕过去，那奔涌交杂的情绪翻腾不已，让她不明所以招架不住而又无法抗拒。

百里海辰接住顾念安：“我们回家吧。”

风无痕在流浪楼的三楼阳台，读着逸琪带他看的，一本关于现在这个世界的，近期信息报纸，忽而，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过，掀起他手中的报纸，他忙紧手抓住，动荡的气流很快恢复平静，等他再往那报纸上看时，有些信息变了，是的，标题变了，几秒前他刚看过的，那个标题，正想往下继续看看正文的，此刻，变成了另一个标题。一个巨大的气泡来到他眼前，他怀疑这又是预见吗？

第47章 续写

“风无痕，”气泡里是木晴的身影：“风已过不留痕，我们又何曾不常常如是。因着我的一丝执念，将自己的数据存放在这云世界，借由你的执念，塑造了上古游戏的木晴，历史数据里的我盼着与你重逢的日子，而这个数字木晴，有了她自己的情感投放，程辰辉。挣扎与苦痛，忘却又忆起，终究，我们的故事是我们，他们的故事是他们的。”

“木晴，是你吗？”风无痕听这口吻，像极了那个最初的时空里，与她相恋的木晴，这样的眼神，不会错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再怎么像，他也总觉得在碰见的其他版本的木晴缺了点什么。

“哪一个木晴都好，哪一份情感也罢，是历史就让它流淌在过去吧，别了，风无痕。关于我的记忆与执念，你也放下吧，放它在过去的长河而逝去。云卷云舒，花落花开，相遇离别，自然而然。”说完，气泡随同木晴一起，化成星星点点，而后成条状飞将上天宇而去。

过后不久，风无痕听见来自屋内的蹦跶声，有人向这边小跑过来，是甘遂，流浪屋里的一个厨师，在小城的主体世界里是程序员，因为喜欢体验不同的人生，常选择不同的角色进入上古游戏，他喜欢这里近乎真实的虚拟，而又能与很多真实玩家，可以根据主线情节，共同谱写出不同的支线，甚至后面支线够成熟的话，也可以另成副本成主线，没成想，最近一次进入这流浪屋做厨师，就退不出去了，他这是在小城，趁晚上休息前进来耍一把的，第二天还有代码任务要交的，却因这把他憋在这里，开始是急得很，这个项目很快要到截止日期了，后来也没法，只能在这里多待会吧，还认识几个新朋友，顺便还谈了个恋爱，萧诗，他在流浪屋内碰到的，两人一个厨师一个吃货，倒一拍即合，而又因为萧诗与逸琪走得近，故而他与风无痕也时时会唠上几句。甘遂呼哧呼哧地近前道：“每层都有一个楼道口，出现了一扇玻璃门，那是像先前一般，退出游戏时会显现的，出口玻璃门，但，每个门把都怎么也拧不开，你是当初游戏主要策划者之一，去看看吧。”

风无痕跑到甘遂口中说的，最近那扇玻璃门时，见那扇门正在消散中，从楼道一眼望下大厅，见每层的那些个玻璃门都在消散，最后徒留下一阵唏嘘与哀叹。其中有几个人，开始抱怨起游戏制造者，怪推出游戏的这帮人，害人不浅把一群人给困在这里，影响了大家在小城的正常生活，声称，回去后再也不会进来这款游戏了。甘遂摇摇头，叹了口气，对风无痕道：“我们回房间去。”他们穿过嘈杂的空间，回至刚刚来的那个房间阳台上，微风徐徐拂过，不慌不忙。

“她们俩呢？”风无痕问。

“萧诗和兰儿在画室，逸琪，好一阵没在流浪屋见到她了。”甘遂回答。兰儿是甘兰，是这个厨师角色的女儿，甘兰玩家的真实身份好像并不在小城，许是哪个时空，通过云世界进来这上古游戏，却也被困在这里，一时回不去，而她自己，也因为这样的异动，把角色的与自身的记忆混淆了，要通过退出游戏的出口，才能记忆分明，而回到原先的时空。

随后，甘遂问：“玻璃门，你怎么看？”

风无痕摊摊手：“我也被困在了自己策划的游戏中，而且很多还在脱离脚本。”说完，他突然感到内心深处一阵抽搐，他扪心而道：“她走了，她彻底消失了，我再也寻不到她了。”

“谁？”

“木晴。”在那么多的时空里，每一个木晴都会与他道别，而这一次，风无痕想起，气泡里的木晴的那个道别，或许真的是最后一别。

木晴，是我的名字，收集世间的真情，苦痛或者喜乐，哀伤亦或欢愉，无奈恐惧落寞，诸多实感都来入这甘露瓶，用融化了这些情愫的水滋润那百花，百花又生百花，生出这无数时空的多情花，我是那百花中的一朵的开始，也是一种结束的开始，一朵花的灵息生而自有灭，我之后，将是一朵花的凋零与新生的伊始。这一生，因为最后对所爱之人的不舍执念，造了这数字化身的木晴，给自己留一个期冀，时光流转， 她却有了自己的情愫，自己的节奏。

数字木晴，这是我觉醒时感知到的印刻在骨血里的名称。我爱上了程辰辉，可为什么，会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风无痕，如此深深的愧疚，直到遇见风无痕，能牵动我心的依然是程辰辉，可是风无痕呢？为什么如此无法面对，那久远的记忆渐渐拉开，原来我是因此而来。这种撕裂的痛感，每日每夜愈发严重，这种撕裂的绝望，牵引我做了些许令自己讨厌的事情，我不要再这样了。程辰辉，我爱上了你，这是个错误，那就请你回到自己的星球去吧，而我，要去寻找封印这，鬼魅的关于远古的深知，我不愿再记起，那样就可以在这个世界过上日常的生活了吧。

是我，修改了自己的记忆？不想去想，那大片的空白搅得我心神不宁，直到看见他，灿若星辰的眼眸，那如水的记忆，还是一点点随情动而泛开，要改变啊，改变啊，这一次，我选择再勇敢一点，好的坏的，或喜或悲，相逢离别，我，木晴，本早已成为历史的多情花灵息人，将回到我来的地方，既然新的多情花灵息人已经出现，由我遗留的忧伤或是快乐，就由你去面对并续写吧。

“木晴。”顾念安在真空里，听到不同的木晴的声音对自己说的话，这些言语有时交叉在一起，而她竟听得会意了然，最后，她看见，木晴乘着气泡降临，深意一笑，沿着洒下的星光乘风而去。

然后，顾念安的身体突然下坠，是地球的重心引力，她并不害怕，稳稳地落在地面，但是黑夜的寂静令她恐惧起来，深夜的风呼呼地刮，不似刚刚木晴在时那般温柔，而是越来越猛而燥，巨兽的嘶吼，那不是她在生灵境地里，在秋欣安的生命境里听到过的声音吗，那是撕扯着秋欣安，似乎蕴含着巨大暗黑力量的嘶吼，一声一声，顾念安听得越发清晰起来。

于是，她开始奔跑，跑啊跑啊，顾不得脚下是河流还是坑洼，好在她虽觉得气喘却不觉得累，而且似乎有了某种超乎寻常的能力，能一步跨过一米的河流，她跑着跑着，可那嘶吼声还是越来越近，最后直抵她背后，感到马上就要被那巨兽抓住了，“啊！”她吼叫着醒来，额部手心犹冒冷汗。

“呼！”原来这只是一场梦，顾念安抚抚额头，环顾四周，这间卧室，是她与百里海辰，初次进上古游戏时，看到的木晴住的房间。顾念安打开卧室门，将这层套房看了个遍，一桩桩，是梦又不仅仅是梦，木晴回去了，回到她的上古历史中，带着她上古时期的数据，与数字木晴的所有历经，回到了那过往的长河中，随她而去的，自然，还有程辰辉，那个因为爱她而跟她一起来，后来在这云世界的相爱相守的人，他们已一起归去。

那么，顾念安看看脖子上挂着的鱼坠项链，一种深深的茫然感油然而生，她现在在历经的，到底是木晴的游戏人生，还是她自己的人生？百里海辰呢，又去了哪里？还有夏若俊和斯初约，他们又在哪里？她一个人站在客厅，呆呆地，小小的空间却滋生出偌大的空旷感，裹挟着孤独浸润着这整个空间。这时候，顾念安意识到，无论是否有梦境的纠缠，是否历经的是木晴的还是自我的人生，无论怎样，她的内心终是烦乱不停歇的，一遍遍追问自己，却找不到出路：我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怎么办？

“顾念安，”背后出现了谁的声音，她先是吓一跳，而后那声音觉得有些耳熟，转过身，是夏若俊在叫着自己的名字：“顾念安。”她看见他在一扇玻璃门外，那玻璃门并不明显，若隐若现的。

“夏，若，俊。”顾念安一字一字吐出他的名字，随着她念完这串名字，玻璃门自动打开了，夏若俊静静地通过玻璃门走进来，然后玻璃门消失了，他在客厅中择了一沙发端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