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香乱
作者:花木于简 | 分类:古言 | 字数:132.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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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承琪满身的伤疤太惊人
他掉进了水里,周围是无边的黑暗和寒冷,他不断地往下沉,往下沉。
越是挣扎,沉得越快。他听到父亲在喊他,也听到了娘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听过娘的声音,但这声音是那么真切,他们呼唤着他的名字,在水底的最深处。
他放弃了挣扎,放松身体,让自己往最深处沉去。
就这样吧,我可以回到娘的怀抱里了,我可以牵着父亲的手了。
他举起了手,伸向父亲,父亲也向他伸手过来,眼看就要碰到,但另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他听到清瑶的声音:“承琪,你说要等你回来的,我等你。”
他的手被她拉着,身体渐渐上浮,头露出了水面,他大口地呼吸,睁开了眼睛。
管焱大叫一声:“公子,你终于醒了。”
他翻身坐起,猛地从床上跳下,往平王的书房跑去。
管焱在身后大叫着“公子”紧紧跟着,承琅他们正在布置灵堂,听到管焱的叫声,承琅放下手中的白布,走了出来。
看到承琪疯了似地跑向书房,他立即跟了过去,这家伙,千万别着了心魔。
进了门,承琪正在翻父亲的书架,他上前拉他:“你怎么了?找什么?”
“放开我。”承琪一甩手,力气大得出奇,把承琅甩倒在地,他根本不管他,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册子,打开看着,眼里全是血丝。
承琅坐在地上望着他,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父亲和弟弟说了什么,但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如同疯子一般。
管焱站在门口,他也从来没见承琪这个样子,公子是不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啊?他思索着,要不要拿根棍子去敲醒他?
正寻思着,眼睛四处找棍子,对上承琪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是个陌生人,冷冷地望着他,用同样冷冷的声音说:“管焱,你出去,守着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管焱看着地上的承琅,一时犹豫着,他该不会对他大哥做什么吧?
“出去!”承琪提高了声音,管焱一哆嗦,立即走出去关上了门,门外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他冲他们摇摇手,对顾加笑招招手。
顾加笑走来,管焱说:“公子吩咐守着门,交给你了。”顾加笑点头,把腰间的刀往前拽了一下,右手握住了刀柄,众人看了,纷纷走开。
承琪伸手拉起了承琅:“对不起,大哥。”
承琅坐了下来,盯着他:“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承琪抱着册子,在屋内来回踱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承琅不再说话,他望着他的三弟,十年不见,他已经不了解他了,他对他的印象,全部来自于书信,以及从遥远京城传到西安来的传言。
他一直认为父亲始终相信他的小儿子依然是那个善良的、爱笑爱玩、天真无邪的孩子,但看到承琪从书架上拿出册子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父亲是最知道三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见面,却知道彼此所有的事,而他,每天都在父亲身边,却是被排在外面的那个。
他有些难过,对他来说,他被疼爱的日子仅仅只有四年,在两岁之前,他是所有人的中心。一周岁生日时,父亲为他举办宴席,皇上都给了他礼物。他抓周,抓了戒尺,大家笑道:“这孩子将来是个威严的王爷。”
可是,承琪出生了,母亲去世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承琪的身上,作为大哥,他更是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所有承琪犯的错,都是由他来承担,他不知道挨了多少骂,挨了多少打。但他没有怨言,他怀念母亲的笑容,承琪的笑和母亲一模一样,只要看到他的笑,他就满足,他不能让承琪哭,所以,他为他受罚,罚得心甘情愿。
毕竟,他还有过四年被母亲疼爱的时光,承琪却从来没有过,他连母亲的一口奶都没有喝到过。
但是,他不希望自己是被父亲和承琪隐瞒的那个。
承琪停下了脚步,坐到承琅对面,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他知道他一定有了主意,他期待着他开口。
承琪缓缓地道:“我不能陪你送父亲回京。”这个,也是他想要的,承琅立即点头,但承琪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你帮我准备一口棺材,一起回京,要天下人都知道,琪三也死了。”
“你说什么?”承琅不解地问。
“我来西安的路上,皇后的杀手已经到了,我给了他我娘的玉坠,让他带回去给皇后,告诉她我已经死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所以,你要把我的尸体运回去,给我争取点时间。”
“你要时间做什么?再说,如果大家都认为你死了,你还能做什么?”
“我要去贵州。”他的目光沉下去,“我不想在路上不断被人追杀,所以必须先骗过皇后。”
“你去贵州干什么?那是修王的封地。”
“修王要反了。”承琪握住了拳。
“修王要反,让他反,反了,自然会有朝廷的军队去打他,你为什么要去冒险?”承琅叫道。
承琪不说话,他站起身解开衣服,坦露上身,承琅的眼睛瞪大了,在承琪白皙的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近十道伤疤,他转过身,背后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疤让承琅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个从小被众人抱在怀里当作宝贝的弟弟,竟然受了这么多伤,这十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承琪转回来望着他的大哥,低声说:“我背后的伤,是瓦剌兵的大砍刀砍的,我这些伤,有的是边关受的,有的是皇后派的杀手伤的。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人的刀砍在百姓身上会怎么样?砍在将士身上会怎么样?他们哪一个没有家人,没有兄弟姐妹?如果打仗,有多少人会死,有多少家庭会破碎?”
他握紧拳头,牙关紧咬:“所以,不能打仗。”
“可是,凭你一个人,怎么去解决修王?”
“父亲当年一个人,可以说服满朝文武,剿灭冀亲王,现在仅仅是一个修王,我为什么不可以?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
承琪对着他哥哥笑了,“你不要怪父亲,你和我不一样,你必须要做好平王,你不能做的事我去做,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承琅把手伸到承琪胸口,颤抖着抚摸他的伤疤:“琪儿,答应大哥,再也不要受伤了,要为兄做的事,你尽管说,我都答应。”
承琪把衣服穿好,坐下来:“哥,接下来,请你按我说的去做。管焱跟着你回京,有些事我也会交待给他,从现在开始,我琪三就是一个死人了。”
承琅点头,兄弟俩人低声商量,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