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给哪些人送信啊？”萧毅问，这分明是一桩谋杀案，他不想就此罢休。

小眉仍是摇着头，她一个女孩子平时一直在家里，父亲每天一大早出去到晚上才回来，她不知道他奔跑在县城的街道上，都是为谁在忙碌。

萧毅道：“他回来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呢？比如今天遇到了什么新鲜事之类的。”

他刚才想去抓大仙，现在更想找到杀人者。

小眉咬着嘴唇使劲地回想着，隔了半晌才道：“我不确定，但是上元节的前一天晚上，我爹说第二天他带我去看花灯，说是那天给吕大官人送了一件大东西，吕大官人给的钱多。”

“知道是什么东西吗？”萧毅想了一下又问：“死了儿子又复活的吕大官人？”

小眉点头道：“就是这个吕大官人，我也听说他儿子在前些日子好像溺水了，后来又活了，他们家还放烟火，请客吃饭的呢。”

“等天亮了，你跟我一起去县衙报官，不能让你爹白死。”萧毅指着尸体道。

小眉道：“可是，这样我爹就真的没办法活回来了。”

萧毅都快被她气疯了，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死脑筋呢？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理她，心想着那个吕大官人是个关键人物，他和大仙有关系，又和小眉的爹有过接触，等天亮了先替小眉报了官，再去了解一下这个吕大官人的事。

他不确定清瑶对这件事的态度，她能验尸，出行还有随从，能认得军营的武器，似乎还认识端王。她是什么人？

端王？萧毅心头猛地一跳，端王是湖北的藩王，湖北人即使没见过他，也都知道他。端王的名字叫承璟。

承璟？承琪？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先皇睿宗的名字叫承珞，他驾崩之时，全天下的百姓都为他披麻戴孝，萧毅当然记得。

她口中所喊的名字，和睿宗皇帝、端王有何关系？

为何自己长得像这个人？

萧毅一时心情激荡，自己的身世之谜是否能解开？如果去找端王，他会告诉他真相吗？

小眉坐着望他，他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气馁，一会儿满眼放光，一会儿神色黯然。

这真是个奇怪的人，冲进来什么也不问，就打大仙，把大仙和小童吓得一溜烟跑了，现在又说自己的父亲是被毒死的，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

第二天过了午时，罗军的马队到了桃源县城，按着清瑶留下的记号，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客栈。

罗军进了屋，将房门关上，道：“娘娘，你路上有状况吗？”他扫了一眼发现萧毅不在，便问：“那小子呢？”

清瑶道：“他有点事，等下和你说，你们什么情况？”

罗军道：“果真有。”

罗军他们遇袭，就在清瑶他们当晚住在小镇上边上，那个镇子叫肖家镇，他们并没有进镇子，而是在离镇子五里远的地方休息。

马车上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小絮睡在车上，罗军、周全和陈亮则几个随从就在车外边找个避风的地方睡。

袭击是在子夜，几个黑衣人悄悄靠近，目标仍是马车，罗军他们并没有真正睡着，黑衣人一靠近他们就发现了。

自己这边有两个随从受了点轻伤，黑衣人见偷袭不成便要跑，被罗军死缠住一个，砍伤了腿之后逮到了。

“人带过来了，娘娘你要问吗？”

“你问的情况如何？”清瑶看着罗军，按他的脾气不会等到见她才问的。

罗军点头道：“问了，他说自己姓李，是跑江湖的，有人出钱请他们来袭击马车里的人。”

他望着清瑶，脸色凝重起来：“娘娘，他透露两个信息，一是他们所用的兵器全部不是自己的，而是出钱请他们的人给的。二是，出钱的人告诉他们，杀了马车里的人就可以得到张家财宝的藏宝图。”

“谁是出钱的人？”

罗军道：“我问了，他也不知道，只说有一天在家收到一封信，信上让他去当铺的储物柜里拿，信上有柜号和取货密码。”

清瑶皱眉道：“也就是说他没有看到人，只是拿了钱和兵器？”

“是的，信上还说了我们的特征。”罗军哑着声音道：“这绝对是知道我们出宫的人干的。”

清瑶点头，将她和萧毅一路上遇到的事也说了一遍，并且道：“小眉父亲的事，像不像紫星教？七日内的死人可以复活。”

罗军道：“这一幕太熟悉了。”

清瑶用手撑住下巴，眼睛望着不远处的花架子仔细地思考着。

“现在萧毅应该把她带回来了，问问她父亲是怎么回事。被人毒死的，却是为何？”她自言自语，转而歪头对罗军道：“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罗军点头：“是啊，谁把消息放出去了？为何说我们有藏宝图？对了，娘娘吩咐的事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这几天就可以有消息。”

清瑶心里寻思着，这次出宫不会这么简单，张家的事只是一个引子，所谓的杀了马车里的人可以获得张家藏宝图，可见张家财宝的事情已经在江湖上传开，而她，现在成了靶子。

同仁药铺的老板是不是也因为这个要抓她？

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她的行踪是如何被人知道的？他们是否清楚自己的身份？

清瑶的面前迷雾团团，一下子涌上来许多疑问在脑海里盘旋，一时理不出头绪。

现在一切都是表象，背后的原因，或者说真实的情况，自己一无所知。

目的地是贵州，清瑶倒并不急着赶路，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不如解解谜，看看真相是什么。

罗军出去安排其他事宜，清瑶躺在床上小憩了会。等她醒来，小絮将点心拿进房间，清瑶道：“这两天你不在我身边，还真缺了照顾。”

小絮道：“那是，那个男人怎么会有我这么贴心啊？”

清瑶笑道：“是啊，他不气我已经很好了。”

“他居然敢气你？”小絮竖了眉毛：“太大胆了，看我不收拾他。”

清瑶喝了一口莲子汤，将勺子放在碗里，回想着和萧毅一路上的争吵，摇了摇头：“他不知我身份，我们是对一些事的看法不同争执一下。”

她突然想起，都下午了，萧毅怎么还不出现？

“他回来了吗？”

“没有啊。”小絮道，“都没有看到他，周全说上街去找他呢。”

萧毅在青楼。

这家青楼名叫如雅苑，名字取得挺雅，布置也很雅，一进门就能闻见浓浓的香味，还有满院子满屋子的红色和黄色的纱绸。

天亮的时候，将小眉爹的尸体依然用草席盖好，他们一起前往县衙，准备报官之后再由官府决定如何处置。

两人走回到县城中心，小眉说肚子饿，他们找了个早餐店坐下，要了豆浆和饼子。

萧毅望着低头猛喝豆浆的小眉，她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泪痕。街对面在叫卖糖葫芦，他站起身朝摊位走去，转眼瞥见一人拐过胡同，身形正是昨晚逃走的大仙。

他立即跟过去，小眉还在这边自顾自喝着豆浆，没注意萧毅什么时候走了，等她抬头发现他不在，除了心中暗骂他混蛋之外，别无其他办法。

大仙左腿微瘸，走路却丝毫不慢。在前面七拐八拐的，到了一户人家上前拍门，与里面走出之人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往前走去。

萧毅一路跟着，没想到他们到了如雅苑，一进门就围上来很多姑娘，一口一声大爷，将他们领了进去。

萧毅刚开始还能看到两人，只一会儿，他的身边围上来好几个姑娘，有人拉他袖子，有人用手帕甩他，还有人摸他脸。

他东躲西闪地声明自己不是来叫姑娘的，姑娘们笑道：“不找姑娘来这里干什么？”

说着推搡着将他拉进屋里，萧毅眼睛寻找着大仙，但满屋子的红绸黄绸，还有乐声、嬉笑声，弄得他头脑发晕。

“公子长得这么好看，让奴家来陪你吧。”一个姑娘凑上来，另一个急忙扯他：“公子，你看我，你可喜欢？要什么都可以。”

萧毅涨红了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大白天的，没想到你们这里还开门营业啊。”

“我们不营业，哪能接待公子你不是？这大白天的，你不也来了吗？”姑娘笑着，将他拉到屋角的一张桌子前。

萧毅被按着坐下，眼睛透过人缝望去，看见大仙他们正坐在斜对面的桌子前，点了酒，身边各坐着一位姑娘。

萧毅道：“不用这么多人，我点壶酒就好。”

“我们这里又不是酒楼，公子光喝酒哪成？得喝花酒。”

“那就花酒。”萧毅的眼睛盯着大仙他们，心不在焉。

不一会儿，酒上了，人也来了，那姑娘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将酒杯举到他的唇边喂他。

萧毅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头微微侧开，问：“你这是什么香味？”

姑娘嗲声嗲气地扭着身子道：“这可是幻影楼最好的脂粉，叫桃红柳绿，公子，你喜不喜欢？”

“幻影楼？幻影楼最好的脂粉不是叫美人俏吗？”他想起昨天小二说的。

“哎呀，美人俏不是我们用的啦，我们这里的姑娘都用桃红柳绿。”

萧毅笑道：“这名字也忒俗气了些。”

“俗气归俗气，好用就成。”姑娘媚着眼，将身子贴上来，身上的香味更浓，她的唇压在他的上面。

“公子，好用吗？”她的声音远自天边。

萧毅感觉到嘴唇麻木，她的脸像是被打翻的浆糊白成一团，他用力地睁着眼，想要去推开她，但身体毫无知觉。

他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