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日，清军营地内一片寂静，即使现在白天温度较夜晚稍良好，清军们也都一个个缩在营帐内。

没有食物，甚至连一口热水都没喝不了，清兵们身体的热量在快速流失，若想保有力气不被活活冻死，他们只能缩在帐篷里。

但是这也不是个办法，依旧有清兵在帐篷里被活活冻饿而死，每天清兵各营里都有冻僵的尸体被扔出帐外。

一座主帐内，清军主将，正白旗巴牙喇纛章京吴拜走出账外，掀开帐帘的那一瞬间，雪地照射下的阳光狠狠刺痛他的眼睛。

吴拜不由遮目，他脚步虚浮走出了账外，看着四周静悄悄的营帐面如死灰，一脸的死意，他知道他的援军终究还是没能来到。

明军的总攻估计很快就要到来，与其到时活生生被卑贱的南蛮子砍下脑袋，倒不如现在趁着还能拿的动刀枪与南蛮子拼死一战。

大清的勇士死也要死在冲锋路上，绝不能那般屈辱被俘杀。

吴拜拄着长刀站立在地上，他狠狠喘了口粗气，只觉得双眼发晕，他咬牙喝道：“吹螺，让勇士们集合。”

身后的亲卫戈什哈颤着手臂，有气无力吹起了海螺。

过了良久，众多营帐里开始三三两两走出了清兵，有正白旗巴牙喇兵，有镶蓝旗的清兵。

清军各牛录中包衣跟役早已被吴拜抛弃，连同那些伤兵一并抛弃了，粮食严重不足，他已经不可能再供给这些卑贱的奴才们吃食。

镶蓝旗甲喇章京蓝拜则是从茅坑里回来，他粗黑的脸庞此时憋得通红，一会捂着肚子，一会儿捂着屁股，十分难受。

同他一样的清兵都有好多，全都吃了马肉吃的，个个肚胀，有的甚至被憋死。

明军围困粮食早已吃光，为求活命，吴拜只得下令宰杀战马，清兵们没有薪柴烹制，实在饿得紧了只能生吃马肉。

清军们吃上了马肉只感觉肚胀难忍，肚里好似塞了一个铁坨，想拉却怎么也拉不出来，蓝拜刚刚去了茅坑，憋尽了力气去拉，低头一看，他的屁眼都要被拉出来了，可是茅坑里什么都没有。

蓝拜饥饿难忍，冒着虚汗，却怎么也进不了食，他的肚子再进食就有被撑爆的危险。这几日蓝拜要疯了，有时候他真有一种要用刀狠狠剌开他肚子的冲动想法。

吴拜望着零零散散出来的清兵，粗略一看，除去两百的包衣跟役，小六百的满洲勇士现在剩下了不到一半。

他落寞看着，突变面孔变得狰狞无比，他凄声嚎叫道：“勇士们，与其坐等南蛮来攻，不若我们拼死一战，也不辱我满洲勇士的威名。”

说完吴拜就骑上了战马，一马当先朝着明军阵地冲了出去。

剩下的清兵满脸死灰，临死之下，有的清兵忍不住哭泣起来，口中呼唤着爹娘妻子，十日的围困，他们的蛮勇凶残被消磨个荡然无存。

剥开这些外衣，这些清兵也都是人，他们也会害怕恐惧，也会畏惧死亡。

甲喇章京蓝拜看着吴拜马上狂奔的背影，眼中有着刻骨的埋怨和愤恨，若不是这个蠢货一意孤行，岂能将大军带到这般绝境。

他整个甲喇全都没了，甚至连根苗都没留下。

“勇士们，随本甲喇冲啊！”蓝拜嚎叫一声艰难骑上了战马疯狂冲出，身边几个忠心的戈什哈紧紧跟随。

余下的清兵们不管愿不愿意，都一脸决然，一股股策马跟上。

……

乞活军南端官道上，一批批乞活军铳兵严阵以待，一排排黝黑的铳口对准前面冲来的鞑子。千总吴世忠张着脖子骂道：“这些狗鞑子饿疯了吧，一群憨憨货，居然敢这样硬冲我军，光是前面的深壕他们都爬不过去。

官道构筑了一道道土墙，土墙外就是一道长长的深壕，骑马不能跃过，就算是徒步也要费好长时间才可以爬上来，真正的死地。

陈诺冷笑道：“鞑子这是在求死，那好本将就成全他们，火铳准备！尽情射杀这些鞑子，随后冲进去收拾残局，也该是时候了。”

吴世忠得令，他看到鞑子越冲越近，带着狰狞笑意吼道：“射击！”

旁边的号手吹起尖利的天鹅声音，众铳兵一起扣动扳机，龙头上的火绳点燃火门孔，红白耀眼的火光和硝烟弥漫而开，接着就是一阵整齐凌厉的排铳爆响铳鸣。

他们射击完毕立马退后，第二排的铳兵整齐填补而上，黑压压的火铳再次瞄准前方的鞑子，随着天鹅号声吹起，又是一阵凌厉爆响。

打射有序，又快又急。

吴拜策马奔腾在最前方，巴牙喇兵突击死战只是等闲，特别是巴牙喇纛章京亲领兵冲锋搏杀也是常有之事，各旗巴牙喇营中引起为荣。

吴拜睁目大呼，他就看到明军土墙后一排排火铳打响，好几颗威力强劲的铳子打射进他的体内，柔软的铅弹在他的体内将所有的动能释放出来，形成了喇叭一样的空腔形状，内中鲜血肆意喷溅而出。

吴拜重重摔落马下，他挣扎痛苦嚎叫着，他打了一辈子仗，第一次感受了火铳的威力，全身的剧痛，没有一处不痛。

那种痛苦是从内而外的撕裂感，他的肺腑，他的器脏在碎裂，仿佛灵魂也在跟着一起疼痛。

他对大清的忠心，他决死的勇气和凶残，在铳弹痛苦面前屁用都没有。

他此刻万分的后悔……

吴拜，满清的从龙功臣，历史上满清入关后他最高官拜内大臣，康熙四年，七十岁才安详逝世。

现在，如死狗一样打滚抽搐，艰难吐出他最后一口生气。

甲喇章京蓝拜没有被火铳打死，他是因为肚胀的原因被跌落马下，后方中弹的战马发了狂似的狠狠踩踏在他身上，直接将他踩踏为一滩肉泥。

蓝拜圆滚滚的肚皮被马蹄踩爆那一刻，疼痛之余他居然感到那么一丝轻松，脸上残留着解脱快感。

清兵决死冲锋下，没有给乞活军造成一人的伤亡，因为他们无力跃过深壕，也无力拉开弓失，在被射杀掉近一半人后，余下的清兵再也忍受不住恐惧，鸟兽群散般溃败而逃。

随着吴世忠一声令下，乞活军搭出长板通道，越过深壕，一股股冲了进去，全面剿杀清军残兵。

即使有清兵高举双手哭叫投降，乞活军将士们也不理，将刀枪狠狠刺入他们的身体，带出一朵朵凄美绚丽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