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大集。

耍猴老大爷花白头发，身边有三只猴子，半径五六米的空地之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

“孙悟空！孙悟空！！”

一些孩童最是兴奋，看到猴子利索的挥舞着棍子，兴奋大喊。

三只猴子相当活跃，爬杆儿，倒立，翻跟头，跳舞，钻火圈儿，学着周围众人呲牙乐等等。

周围不时的发出哄笑声，气氛非常欢乐，聚集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挺有意思啊，上回我在海淀也见过耍猴的，不过那些猴子没训好，半生不熟的，还要挠人。”

赵野军笑着道:

“这个汉子的猴子，显然驯服的更好，表演更好看。”

他拿出相机来调整角度，咔嚓～给耍猴的汉子和三只猴子一起照了张相，也算是1989年春末来东北的回忆之一。

当当当～

猴子敲锣，耍猴人端筐，索要钱财，一时间大家不断抛出硬币，一些小票子等等。

大都是给一分钱或者两分钱，也有给五分钱的。

许大海也掏了一点钱，意思一下就行，赵野军掏的最多，给了两块。

耍猴人脸上闪过一抹惊色，看到赵野军穿着打扮不像庄稼人，便猜测是从城市里来的，特意让猴子给他作揖。

之后继续表演。

再过一会儿后还会敲锣要钱。

“好了，走了赶集去了。”

“嗯呐。”

许虎刚才给了五分，双手抱着膀子，边走边笑道:

“大集上这么多人，搁一会儿要一回钱，那一天下来恐怕也不少挣啊！”

“那可不，一分二分的，积少成多，恐怕也能有十块二十块的，甚至还不止……不过这也是技术活儿，一般人干不了。”

又买了豆腐，烧鸡，茶叶，蜡烛，磨刀石头，给缝纫机上的润滑油等等。

看到有卖糖葫芦的，考虑家里人多，许大海便多买了一些，还没等他付钱，赵野军已经抢着把钱付了。

“我钱都掏出来了，你这是嘎哈？”

“哈，谁付不都一样嘛，走吧！”赵野军笑着率先向前走去。

哒哒哒～哒哒哒～

开着拖拉机回到许家屯后，刚在门口停下，一个汉子突然从西边儿土路上跑来。

卷着裤腿子，双脚双腿都是泥巴，头发乱糟糟的，背心胸口位置都被汗水湿透了。

定睛一看。

许大海发现是老松屯的李财，外号菜饼子，冬天的时候和自己老爹一起砸干坑，捞冻鱼卖钱。

“财叔，这是咋啦？”

李财是长辈，所以许大海都会称呼他财叔，可不能直接喊菜饼子。

“小海，正好，我开的拖拉机掉沟里了啊，你去帮我拉一下吧。”

“嗯呐，叔你别急，我去找绳。”

等赵野军，许虎几人从车斗内下来，把从大集上买来的东西也都搬下来后。

啪～

许大海把一盘麻绳扔到车斗里，让李财上车，他则是发动拖拉机，开着往西驶去。

“许厚田的小儿子是真壮啊，这身板子，恨不得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李财嘀咕着，他站在车斗内，上身微微前倾，双手握着铁架横梁，冷风呼呼掠过，他躁动的心缓缓平复下来。

十多分钟后。

在李财的指引下，于分叉路口往左拐，两边都是成片的稻田，秧苗翠绿，在微风中缓缓摇动。

有蛤蟆蹬一双有力的大腿游来游去，稻田里荡起层层波纹。

哒哒哒～

拖拉机喷出阵阵黑烟，许大海很快看到，前边土路西侧，围着不少村民。

有牛车，有二八大杠，还有摩托车，大家的视线聚集在一起，都是看向掉进水沟里边儿的拖拉机头。

有站有坐有蹲，全都在嘻嘻哈哈看热闹，讨论该怎么把拖拉机头整上来。

“妈的，好（四声）事儿的是真多。”

李财是好面儿的人，脸色有些挂不住。

“来，老少爷们儿们，帮着把绳子绑一绑。”许大海停好拖拉机，利索的下来，让李财把绳子扔下来。

大家伙儿看热闹归看热闹，但说到帮忙，也不含糊。

两个老爷们儿叼着烟，脱掉鞋子，卷起裤腿下到水沟里，一起把绳子绑在拖拉机后梁上。

“这头儿绑好了！再把另一头绑结实了，就行了。”

“要有人坐上去吧，能拧着火不？”

“最好是拧着火，不过这个角度不好，嘶～用不上劲儿。”

“起开，我来拧！”一个长脸汉子双脚都站到了泥沟里，让另一个汉子帮忙打着减压，双臂青筋暴起，猛然发力，轮子转动。

哒哒哒～

“撒手！”

另一个汉子快速松开减压，低头，抽身，赶紧退到后边儿。

飞速旋转起来的摇把子可是非常危险的，打在下巴上，下巴碎；打在胳膊上，胳膊断。

大家都是附近几个屯子的，基本都认识，李财看到大家都帮自己，呲着大黄牙高兴起来，趴在水沟旁的草丛上，一个劲儿的喊:

“小心点儿，都小心着点儿，多留点神……”

很快。

许大海开着自己的拖拉机，顺着土路往北开，哒哒哒～哒哒哒～随着绳子绷紧，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掉进沟里的拖拉机头。

车轮转动，泥土被挤压，破碎，哗啦啦～掉进水沟里。

哒哒哒～

拖拉机喷出来更多的黑烟，带着不少火星子，兴许是劲儿够了，直接把沟里的拖拉机头拉了上来。

“好！！“

周围瞬间爆发欢呼声，人群振奋，拖拉机发出的噪音一下子弱下去，许大海也大笑着从拖拉机上下来。

“行了财叔，下回儿多加些小心，我回去了啊。“

“嗯呐，这回多亏了大侄子你了啊，改天叔整俩硬菜，咱爷们儿一起喝酒。“

李财咬咬牙，掏出半包“赛友“烟来，快速递给许大海一根儿后，边说着“最后一根儿了，我都舍不得抽，给大侄子你抽“，边要把烟盒装起来。

嗖～

刚才帮着拧摇把子的汉子，眼疾手快，直接把赛友烟盒抢了过去，大笑道:

“财叔你净骗人，明明还有七八根儿呢，非说就剩一根儿了！！“

汉子和李财都是老松屯的，熟悉的很，扭头对众人大笑道:

“来来来，谁抽烟？？让财叔那么抠搜，今天就抽他的烟，给他全抽完喽！“

“我！“

“给我来一根儿！“

几个抽烟的小伙子，率先跑过来，其他人也跟着往前凑。

李财被气笑了，最后扭着头，摆摆手道:

“算算算，你们抽吧，不过那烟要1块7毛钱一盒，算下来一根儿就要8分5呢。

要是抽上了瘾，到时候你们只能自己花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