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

不知道是谁家的傻公鸡，分不清晚上和早晨，大半夜的竟然开始打鸣儿。

“咕咕嗝儿~“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不仅人类是这样，公鸡也如此。

里屋。

许大海靠在柜台旁边，右手拿着电话听筒，对另一边的王智说道:

“说到再派人去海南，也就是田军，杨飞，徐杰三个人选，你想要谁？“

王智和田，杨，徐，是老癫最早收留的四个孩子，彼此相熟，关系很好，和老癫宛如亲人。

“海哥，要不把他仨全派过来吧！我们四个一起经营砖厂，绝对比现在我一个人好多了！“

“哈哈~你小子倒是贪心。“

许大海笑道:

“行了，先挂吧，我和老癫聊聊，待会儿给你打回去。“

王智连忙道:“嗯嗯，吕华那个狗日的不管砖厂的事儿，窝在市区不出来。

上回和他吵了几句嘴，现在连他的面儿都见不到了，当然，我也懒的和他见面儿。“

“这样啊——“

许大海眉头微蹙，缓缓道:

“我知道了，先挂了啊。“

啪嗒～

挂断电话后，在旁边的王秀秀问道:“王智和吕华有矛盾？”

吕华是赵野军的小弟，而王智是许大海的人，前者是海南军海公司经理，后者是副经理。

两人是被派去海南“开荒”的，主要是经营饭馆，旅馆和砖厂。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许大海缓缓道。

吕华出身相当好，虽然不如赵野军这种高干子弟，但家里长辈也有一点小权势，富裕享受，生活水平远超燕京普通老百姓。

而王智呢？

父母双亡，生活艰苦，家里连二八大杠都买不起，从恶劣的环境中走出来，靠着一路要饭来的燕京。

从小的生活环境，以及形成的思维方式，再到生活习惯，两人的差别都非常大。

不过许大海并没因此轻视王智，反而觉的后者身上也有金子般的闪光点——比如更加珍惜机会，更能吃苦，做事更加细致，认真！

“尿不到一个壶里，那就算了吧，这事儿很难说谁对谁错，他们分开做事也挺好，没必要那么拧巴。”

“你倒是看得开。”

王秀秀瞬间笑起来，又拿了一个去了籽儿的甜瓜，递给许大海。

“本来就是这样嘛，吕华和王智彼此看不对眼，硬让他们往一起凑，那也没意思，搞不好会彻底激化矛盾。”

许大海接过甜瓜放在一边。

又咔咔咔～按动按键，给燕京老癫打过去。

燕京。

东城区一处四合院内儿。

热风吹过，枣树叶子哗啦作响。

关里的温度要比关外高很多，夏季漫长，星河璀璨。

庭院正中摆放着三张木头桌子，桌子中央是一大盆红烧肉，桌下还放着几筐大白馒头。

“待会儿都甩开腮帮子多吃一点儿！最近半个月你们也挺辛苦，算是犒劳你们！

吃完这一顿，再想吃红烧肉，就又是半个月后了！

从明天开始，继续上午读书识字儿，下午打熬身体！谁都不准叫苦！”

老癫坐在一把古董大圈椅上，一一扫过院子里的25个青年，满意的点点头，一挥手，瞬间大家一窝蜂的拥到几张桌子旁。

左手拿着大馒头，右手拿着筷子夹红烧肉。

吃两三口红烧肉再吃一口馒头，大快朵颐，狼吞虎咽。

有的半大孩子吃完一个馒头后，拿起第二个馒头，之后是第三个，四个——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速度太快，有的被噎的直翻白眼。

“看看你们，像是什么样子！简直和猪圈里抢食的猪一样！”

老癫大声笑骂着，他感觉天天和这群半大小子在一块儿，自己这具苍老年迈的身体，也多了许多活力。

“癫爷！你怎么不吃？”

“不用管我，你们吃就行。”

老癫看着这些半大孩子，心里很有成就感，如果不是自己，恐怕这里的绝大部分人，生活要惨的多。

采生折割的事儿，可不止存在于古代。

不过他心里还是暗道:

“物价飞涨，许大海给的每人每月十块钱的工钱，也不够花啊。

一个月吃两顿肉，就要花不少钱了！不行，找个机会和他提提这事儿，希望能多要点。”

突然。

徐狗子（徐杰）被噎的难受，跑到屋里猛灌凉水，吨吨吨～痛快！冷不丁的听到了电话响，接起来后，知道是许大海打过来的。

他连忙小心放下听筒，边往外跑边喊:

“癫爷！海哥的电话！癫爷！！癫爷！！！”

“听到了，你小子催命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念叨他呢！来，扶我起来。”

等老癫走进屋，接起电话听筒，得知还要派人去海南后，顺便暴怒:

“苏东坡当年就是被贬去的那边吧，你现在告诉我是好地方？我是老了，不是傻了！”

“咳咳，不一样了，现在是经济特区，还是面积最大的，国家也大力扶持当地。

这事儿是王智自己和我说的，如果没有帮手，他可能会很艰难。”

许大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况且去到砖厂，田军儿他们几个就是管理人员。

工资也高，管吃管住，待遇也好，这是多少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的美差！

你就这么代替他们放弃了？怎么着也听听他们的想法。”

老癫当即气夫夫的把田军，杨飞，徐杰三人喊到里屋，简单说明事情，随即问他们愿不愿意去海南。

灯光昏黄，暗淡。

窗外墙根儿处，有小虫子窸窸窣窣的叫声传来，衬托的屋内越发安静，压抑。

杨飞，徐杰两人岁数小，都不敢先开口，微微扭头看向田军。

田军想了想，昂首挺胸，直接道:

“既然猴子需要帮手，那我愿意去！再苦再累也不怕！”

“你们俩呢？”老癫面无表情，扭头看向杨，徐两人。

“我……我们也愿意去。”

“妈的，滚滚滚！全都滚！”

老癫气的胡子都翘起来，瞪着大眼，模样骇人，吓的三个半大小子全都跑出里屋。

又过了好一会儿。

老癫平复完激动的内心，才抄起听筒，继续和许大海说话。

许大海温言安慰，他知道老癫有些难受，不过离了他们几个，身边依然还有二十多个半大孩子，不用担心无人可用。

“哎～你年纪轻，有些事儿你不懂。”

老癫长长叹了一口气，话音一转道:

“算了，说点别的吧，对了，十块钱的工资根本不够花的，你给那22个半大孩子涨涨工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