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时嬿婉之我为帝母
作者:无敌小橘子 | 分类: | 字数:47.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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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母子争执(二)
“额娘的话儿子铭记于心,大哥去了盛京,四哥出嗣,皇阿玛面前以我最长,我自会做好一个兄长该做的本分。只是皇阿玛的性子您也知道,多思多疑,即便是再有心,也不敢在皇阿玛盛怒之时公然作对。永璂是嫡子,儿子更不敢忘却,这些年无论皇额娘如何沉浮,儿子总归一直照拂着他,并不敢忘。”
海兰语意清冷,看了一眼五阿哥,“听说你也很亲近永寿宫的几个阿哥?”
“都是儿子的弟弟,自然一视同仁。且令贵妃协理六宫,深得宠幸,不与她交恶,也是为着皇额娘着想。”
海兰只得深深叹气,“这些年不在宫中,竟叫她一家独大了,你也是为难。”
五阿哥面色稍霁,“儿子到底不在后宫,倒不必理会这些事。”
海兰话锋一转,不再提这些,“我一回来,就细细打听了些事情,太医说你得了附骨疽?”
五阿哥下意识看了看腿侧,“先头怡亲王父子都得过,不是什么大事。”
海兰面色一沉,“不可小觑,你常随着皇上外出打猎,风餐露宿,难免寒气入体。再者,房事过后不要过度贪凉,你可得注意。那小燕子毛毛躁躁,不一定能注意到此,自己且得当心身子。”
五阿哥点头,“是,儿子记下了。”
见五阿哥并不放在心上,海兰不由得又起了焦虑,“你的嫡福晋额娘倒是放心,西林觉罗氏是大家族,欣荣额娘也看过了,是个温良恭俭的好孩子。侧福晋我也见了,那胡氏我也听说了,一个闹一个娇,缠的你与福晋都不睦了。”
五阿哥低着的脸上犹如寒霜,冷声道:“额娘放心,小燕子虽出身不高,但心性纯良,在府里也多待在自己房中,并不与福晋起争执。胡氏出身寒微,不过是个格格,也算乖巧,不足为虑。”
海兰不禁摇头,“你从小与额娘生活在宫里,难道还不知女人间的算计?那小燕子与令贵妃私交甚密,难保不会暗中害你。你...你别有些宠妾灭妻的坏心思就是了。”
五阿哥面上已经很是不耐了,海兰也不再多说。
五阿哥却愈发不甘心,海兰不是质问就是警告,连关心也是轻飘飘的,自己这个儿子在她心中究竟重要几何?
愈是积压多年,愈是不甘,五阿哥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口。
“额娘,有些话,只能你我母子之间说得。”
海兰以为有什么大事,立刻道:“你说。”
五阿哥犹豫半晌,最终道:“额娘,这些年你与皇额娘过从甚密,连带儿子也为皇额娘马首是瞻,皇额娘没儿子时对我视如己出,可她到底是有自己的亲生子。儿子这么多年在皇阿玛面前愈发得用,永璂却屡遭训斥,既然额娘要儿子多加看顾,何不等来日,儿子亲自为十二弟加封亲王,永享富贵?”
“啪。”
海兰颤抖着身体,直直瞪着五阿哥,厉声喝道:“跪下。”
五阿哥直视着海兰,撩开袍子直挺挺跪下,并不退缩。
海兰见着这个身长玉立的儿子,只觉得陌生又奇特,可脑中被巨大的愤怒充斥,一时间也顾不得去想其他的了。
她的声音丝毫没有温度,“你真是没有心肝吗?没有你皇额娘,你我母子早就活不下去了,我只是个失宠的嫔妃,没有你皇额娘,哪儿来如今的你?你有今天的荣华,无一不是你皇额娘的教导。即便是永璂现在不如你,那也只是年纪小未多加历练罢了,便是真不如你,你也不可说出这种违逆之言。我从小教导你要以你皇额娘为尊,你却生出了不臣之心,真真叫我寒心。”
五阿哥却是冷笑,“额娘,没有皇额娘我们当真活不下去吗?宫里那么多失宠的嫔妃,她们都死了吗?额娘了解儿子,儿子也同样了解额娘,儿子六七岁的时候,您就能教导我说些诛心之言污蔑大哥与三哥,您平心而论,就凭您的心机手段,真的要依附皇额娘才能活下去吗?”
顿了顿,五阿哥终于狠下心肠,一步一步逼问道:“况且儿子还查到,当初您怀着我的时候,可是偷偷服食了朱砂才叫皇额娘洗脱了暗害皇嗣的嫌疑,您连我的生死都不顾,额娘,我究竟算什么?明明儿子处处优秀,您要儿子韬光养晦也就罢了,为何连让我争的想法都不准有,康熙爷九子夺嫡,那就人人都是皇后嫡出吗?儿子处处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到了今天,其中多少艰难您知道吗?您以为前朝就比后宫安稳吗?儿子拿命挣来的荣耀,凭什么拱手让人,凭什么为他人作嫁衣裳?”
海兰喃喃说不出话来,只能再次狠狠打了下去,仿佛只有五阿哥认输,才能证明她没有做错一般。
“你猪油蒙了心了,敢这样对我说话?若无你皇额娘的照拂,咱们绝对活不到今日,你别以为今日得意,就忘了来时的路。”
“正是因为时时刻刻不敢相忘,儿子才会倍加珍惜。十二弟生来尊贵,儿子生来低贱,皇额娘就算再疼我,也不会越过了他去,我就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过是他人臂膀罢了。既如此,额娘何不把儿子生的蠢笨些,将来只有个依靠也就罢了。倒不如四哥早早出嗣,早些落个干净。”
“十二阿哥尊贵,是因为他生来就是嫡子。你额娘只是妃妾,你便是庶出,这没什么好争的。你若再如此,那便是往我心口上戳。额娘从未轻贱过你,因为让人轻贱的,只有品性而非身份。当年的三阿哥便是如此,你不过三两句话挑拨,他便生出不恭之心,所以才会落得那个下场。大阿哥也是一样,若非如此,就凭他既是长子,又是皇后抚育过的,何至于到头来被远远打发至盛京?将来你若有那运气,你皇额娘也是母后皇太后,若没有,便老老实实做好你的本分,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五阿哥双目赤红,极为不甘,“不该有的心思?额娘,这么多年儿子每每听您说出这句话都很疑惑,什么叫做不该有的心思,到底什么心思该有什么心思不该有?”
海兰背过身去,不去看他质问的眼神,“且想想你前头几位哥哥的下场,记得本分才是。”
五阿哥终于绝望,他自嘲的轻笑一声,“是,儿子明白了,还望额娘不要为了儿子动气。”
海兰忽的转身,托起五阿哥的下巴,一字一顿道:“明白?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明白,你皇额娘对我有大恩,你便是对我不满,也不可对你皇额娘不满,记住了吗?”
五阿哥定定点头,做出沉重而又违心的承诺。
“是,儿子记住了。”
海兰怔怔的看着他,确认无疑才叹了口气,“你也别怪额娘,后宫危险重重,额娘能信的人唯有你与皇后了。”
五阿哥点点头,“这会儿宫里已下钥了,儿子还去景阳宫,额娘你早些休息。”
海兰疲惫的点点头,“也好,今晚这些话,你细细想明白了。”
五阿哥出了寝殿的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许多话说出来,心里就轻松多了,只是心底到底钝痛,细密的钻着心脏。
小路子早已遣散了宫人,将延禧宫清的干干净净,因此没人听到寝殿内的母子争执。
小路子过来要扶,五阿哥摆了摆手,“不必了,去景阳宫吧。”
右腿处又开始疼了,五阿哥仿若未觉,一步一步出了延禧宫。
宫门外,小燕子还在等候,一见他来就迎了上去,“怎么了?你娘打你了?”
五阿哥无意识笑了,小燕子澄澈的眼,恰如雨夜乘舟时在翻滚海浪中忽见的一盏明灯,只要看到她在,心里就安稳了。
覆上小燕子的手,五阿哥握在手中细细摩挲,小路子远远的坠在后面,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五阿哥不说话,小燕子也不想打扰他。见他眼眶红红,面色阴沉,只以为是海兰因为自己的事儿骂了五阿哥,因此很是老实。
人长到二十多岁,才知道额娘并不在意自己,哪怕自己已为人父,这种缺憾终究不能补足。
更何况,五阿哥早就知道自己在额娘心中并不重要了,如今,只是再次确认了而已。
脚下走的极慢,需要极其强大的心智,才能将这股委屈失落压下心底,等着时间尘封了它。
八月的月亮总是很圆,凄清的夜色下,五阿哥与小燕子的身影交缠在一起,密可不分。
长时间的安静,终于使得小燕子无聊,她又不想打扰五阿哥,因此脚下左右踩着两人的影子玩儿。
五阿哥一回头便发现了,失笑道:“你做什么呢?”
“太闷了,你又不说话,看着怪吓人的。”
五阿哥不自觉抚上脸颊,“我有吗?”
小燕子点头,“可太有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急得我心里痒死了。”
五阿哥道:“那你在想什么?按照你往常的习惯,可不会这么安静。”
小燕子吐了吐舌头,“是不是因为我,你娘才打你的,我不是故意的,大不了明天我去道歉好了。”
五阿哥疑惑道:“你不止顶嘴了吗?难道还做了别的事?”
小燕子睁大眼睛,“原来你不知道啊,早知道不说了。好吧好吧,我是故意把刚烤好的肉串儿塞给你娘的,不过那会儿我不知道她是谁,谁叫她凶巴巴盯着我的,我就想教训教训她嘛。”
五阿哥有些想笑,却生生忍住了,“她是我额娘,也是你额娘,下次言语有冲突,你不理她就是了,不要做别的事,免得让人说你不尊敬长辈。”
小燕子高兴道:“你不怪我?”
五阿哥一怔,听到小燕子故意烫了额娘时,心里居然有几分快意。不过为人亲子,还是不该幸灾乐祸的。
“事出有因,我不怪你。”
小燕子却不理解了,“那你脸上怎么有巴掌印,不是她打的吗?”
五阿哥怅然失笑,“积年旧怨吧,今日一过,就算是了了。”
小燕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天下间不是所有母子都和睦的,因此扯了扯他,“没关系,我告诉你,爹好娘好不如自己好,你看我无父无母,不是也活的很好吗?你娘对你不好,不要理她就是了。”
五阿哥道:“民间也是这样吗?”
“谁知道?反正我是这样,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五阿哥轻轻笑着,心底的阴霾到底是去了一些,小燕子不会明白他的隐痛,但只要她能一心陪着自己就够了。
踏进景阳宫前,五阿哥抬头望了望那一角天,不禁在心底发问,“额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然而踏进景阳宫后,便将疑问抛之脑后了。
所有的疲倦与悲凉,也许终究会被太阳一般的小燕子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