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顺又向李沐阳要了一根烟，夹着烟的手在微微颤抖着：“金子渐渐跟我疏远，当时的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画出惊世的作品。其实，六臂神像已经赋予了我这样的天赋，可美术界对我这个天才少年的期望值太高了，只想着我能画出更多更好的画。”

“我完全沉浸在绘画的世界里，家里的作品堆积如山，虽然给顾家带来的巨额的财富，却一直都没有让我满意的作品。”

“日复一日，转眼一年过去了，我刚刚过完十六岁的生日，就从福伯口中得知，金子怀孕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到无比的震惊，我们还都是孩子，她怎么就能怀孕了呢？在我的追问下才知道，金子被镇上的无赖多次强暴，可金子不敢告诉任何人……其实后来我想，她是不知道该找谁说。”

“金子剩下一个男孩儿，没有姓氏，只叫他阿伟。我想，你们一定见过那个孩子吧？他现在应该差不多二十岁出头。”

李沐阳点点头：“见过，是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不过对他母亲很孝顺。”

顾明顺苦涩的笑了笑：“我经常会偷偷的，远远的看着那个孩子。心想如果不是我没有经受住神像的诱惑，也许金子的人生会很幸福，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找一个体贴的丈夫。可世上没有如果，大错已成。”

“金子生下阿伟后不久，厄运降临顾家。家里开始不断的死人，刚开始的时候，一个月要死上两三个，他们的死因千奇百怪，但是没有一个是正常死亡。家里人都非常的慌张，母亲和福伯商量，觉得这种事情不能张扬出去，否则会给顾家带来无尽的麻烦。”

“于是，就对外声称，他们是因病其实，家里还为他们举办丧事……可是，死的人越来越多，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警方问询找上门，可无论他们怎么询问，家里所有人都三缄其口，最后只能铩羽而归。”

“仅仅两年时间，家里的人就都死光了，其中也包括我的母亲。最后，只剩下我和福伯两个人，福伯虽然都什么不说，可是我猜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毕竟，那六臂神像，是他帮我藏起来的，地点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又过去了两年，有天晚上，福伯找上门，终于开口问起了家中这些悲惨事情的原委。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剩下的唯一亲人，我对他也不在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福伯听完之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叹息说：小少爷，其实那天雨夜，我见到那尊神像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顾家会有这么一天。”

“我大吃一惊，追问他难道知道六臂神像？福伯就跟我讲起了顾家的历史……他自幼就在顾家长大，年纪比我父亲还要大，他的小时候，有次无意中从我爷爷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关于顾家的秘密。”

“这个秘密，要一直追溯到顾家先祖那个时代。那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顾家先祖为了逃避战祸，辗转来到了画山镇。那时候的先祖，还是一穷二白的画匠，以给人画棺木为生。也许是因为战乱，每天都会死人，画棺木的生意还算不错，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

“可先祖是个志向高远的人，他不甘心一辈子只围着棺材打转，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时时刻刻都在等待着这个机会。”

“在他四十多岁的时候，结识了一群盗墓贼，因为他对历朝历代的棺椁都很多研究，盗墓贼认为他对盗墓肯定会有大帮助，就拉他入伙。”

“天下大乱的时候，人人自顾不暇，正是盗墓贼横行的时候，官不究民不管，他们这个行当就变得更加猖獗。”

“先祖和这些盗墓贼在西南某地，发现一座大墓，便冒险前去盗墓。最后，只能先祖一个人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了一尊神像……就是这六臂神像。”

“无论家人怎么问他，他对盗墓的事情都三缄其口。只是从那以后，他忽然就像是画仙附体，笔下生花，画出了很多传世佳作。”

“战乱结束，新朝初建，先祖名噪天下，被那些达官显贵奉为座上宾，顾家也因此名扬天下。伺候数代，代代人才辈出，惊世佳作流传甚广。”

“直到我爷爷那一辈，才渐渐衰败，我爷爷只是贩卖画作为生，一生从未碰过画笔。”

听他说到这里，李沐阳不禁眉头紧锁，沉吟说道：“顾先生，如果是你家先祖，和你一样，获得了神像赋予的绘画能力，可顾家几代人都人丁兴旺，并没有被厄运缠身，和你此刻的境地相比，显然是不合理的。”

顾明顺点点头：“这个问题，我也反复思考过，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神像赋予能力的同时，也会要求被授予者付出代价。如我，就是死全家，祸及亲朋。可从先祖那一代开始，一直到我爷爷，顾家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大事情，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先祖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抵消了神像带来的灾祸呢。”

说完，连连摇头，显然这个问题令他十分的困惑。

李沐阳同样也是想不出所以然来，心中暗忖，看来这件事怕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追溯到几百年前，抽丝剥茧，才能一窥全貌。

不过眼下，还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当即就话锋一转：“顾先生，既然都是一些陈年旧事，我们暂时先放一边，还是说说你现在的情况吧！你和雅秀的事情，还有这地下画室。”

顾明顺吐了口气，继续说道：“几年前，我受邀参加一个画展，结识了雅秀。我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不是沉迷于她的美貌，而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朝气和活力，那是我所缺失的。”

“我主动和她搭讪，她也仰慕我的才华，我们很快就坠入了爱河。那时我了解到，她是一个孤儿，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这让我更加欣喜若狂……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不论什么人和我产生了交集，都会受到牵连，甚至会波及到她的家人朋友。可雅秀不一样，她没有亲人，不用担心厄运落在她亲人身上。”

“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我带雅秀回到顾家大院，每天朝夕相处，恩爱有加。我觉得，我的人生新的一页开始了。”

“唉，可谁能想到，三年前的春天，我的雅秀，却发生了车祸，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却失去了双腿。那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儿消失了，她每天都郁郁寡欢，她的天空永远都不再有晴天。”

“嘿嘿，都是我害的，我就是她的扫把星，我就不该爱上她，不该带她来这个受诅咒的地方。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能抛弃她，我要用一生来弥补她。”

叶静心哼了一声：“你爱上她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过这样的结果吗？你们顾家上百口人无辜死亡，难道对你不是一个教训吗？”

顾明顺表情痛苦，捂着脸哽咽的说：“是我太自私了，我，我，我已经非常的后悔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叶静心冷笑说道。

李沐阳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继续下去。

顾明顺已经承受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