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笑容冷凝在宁雪脸上，她沉默了会，沉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了，母亲。”

萧烨就贴在宁雪耳畔，秦素的话一字不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宁雪挂电话后，颦蹙着若有所思，萧烨舍不得她有半分为难。

他将她圈进怀里，脸贴脸厮磨着，轻声道：“老婆，我倒是有个主意……”

香山上——

临近春节，进入温度至低的严冬，霜降的香山银妆素裹，耸入云端的树梢上层层叠叠挂着摇摇欲坠的冰挂。

整座白茫茫的香山犹如一座雪山，偶尔影影绰绰地露出些树干枝丫，却也是毫无生机的，没有半点绿。

秦素坐在范又霆派去接她的车里，沿途看着山上这一片景象，不免感慨，哀愁也油然生起。

这个男人，甘愿独居在这样清冷的山上，用他一生的孤寡，去换来她半世的安稳。

思于此，她眼底有些湿润，优雅地抽出丝帕轻轻摁了摁眼睛。

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矛盾，男人对她的深情，她岂会不知，她对他有着深切的亏欠感。

她将感情给了两个男人，苏以豪和夏振宇，都不得善终。

唯独范又霆，爱她最久远也最深沉。

她年轻时却偏偏对他没有爱情，也许是认识的太早，青梅竹马的情愫早已随着岁月的流经转移成了亲情。

她对他有亏欠，也无亏欠。

因为有他，所以才有她的不幸。

在这一点上，她又是不欠他的，欠他再多的深情，也不及全族人的冤情。

可她终究对他是毫无怨言的，不是他的错，他却要还，倾尽他毕生来还。

哪怕被她利用成为复仇的工具，他也甘之如饴。

他没有家，只有国，因为这个国里有她。

他锄恶扶正，倡导良好的社会和谐氛围，便是护好了她。

2

秦素难得的主动来见范又霆，范又霆抛下所有待理的万机，早早已恭候于此。

他吩咐老佣人煮上秦素最喜欢的茶，他自己则亲自动手烧炉子，担心秦素受不了山上的严寒，他特意加了几个火炉。

车子一到园林门口，范又霆和老佣人便已候在车旁帮她开车门，他们像保护瓷器一样，对她处处小心呵护。

这两人也是如今这世上最心疼秦素的人，也是他们最清楚秦素受了多少苦。

范又霆这么大的人物，出入从来是别人给他护着，也只有面对着秦素，他完全忘乎自己的身份，在她面前低到了尘埃里。

范又霆护着秦素的头扶她出来，老佣人则恭敬地作揖在一旁，热泪盈眶地喊了声，“小姐……”

秦素缓缓走近老佣人，紧紧抱着她风烛残年的躯体，哽咽地轻轻唤了一声：“言妈……”

言妈是当年陪着秦素嫁入苏家的那位老妈子，相当于秦素的奶妈，从小照顾她长大。

当年言妈护着秦素逃跑后，被倪丽雅用炉铸的酷刑拷问秦素的去向，言妈宁愿死也没透露半句。

在倪丽雅亲手将最后一枚烧得通红的铸铁烙到她一边脸上时，皮肉滋啦啦的灼烧起来，言妈痛得晕死过去。

倪丽雅也不管她死没死，便命人将之拖到小树木中活埋了。

若不是恰好一场大雨，将上面的浮土给冲开，奄奄一息的言妈也爬不出来。

后来，范又霆回到首府找不到秦素时，几经打听终让他找到了言妈，也是从言妈口中知道了事情经过。

他便一直将言妈留在身边，当家人一样照顾言妈，言妈也当主子一样照顾他。

3

室内煮好的茶香四溢，沁人心脾，两人的谈话声温扬细腻。

“让你露脸没关系吧？”若非不得已，秦素也不愿意扯出范又霆露脸。

毕竟这件事闹大了也多少会对他有所影响，但范又霆是一把利刃，是对萧景欢最后一击的诛心剑。

范又霆大手一挥，反倒劝服安慰她，“终这一生，难得能为你所用，即便失去一切，都不足挂齿。你不必顾虑我，这个身份我当太久了，是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

他从来不贪图这个身份地位所带来的红利，能安然坐在这位置稳如泰山，是他始终谨记老领.导的嘱托，多年来兢兢业业清正廉明让人钻不进半点漏洞。

他老了，至少心态远比外表老，所以越发的清心寡欲，对秦素多年来的担忧和牵挂早已内耗了他全部的心血。

等到秦素彻底解决了萧景欢之时，他也该觅一处清静地隐居了。

这世间有一种爱，至深至真的用情，却荒芜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吞噬着元气神，是极损极伤的。

不然，怎会有人一夜白了头。

范又霆还好，虽然心里一片沧海桑田，可他庆幸秦素还活着。

即便两人没见面没在一起，只要念着她还在这世上，便足以支撑他活过余生。

再加上他专注政.事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欲念，这份至素至寡的生活反倒使他看起来更加年轻。

身居政/坛多年而毫无腐朽之气，只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儒雅睿智和威凛高贵的气场。

4

苏羽童带倪丽雅回到苏家，俨然一副要对苏以豪兴师问罪的态势。

苏以豪作为一家之主，被女儿叫板，面子上很是过不去。

尤其在一心将他当是天当是神一样崇拜的小舒面前，他怎能让女儿破坏他的老来春呢。

反正以后还会有儿子，女儿再捧也是别人的，像秦家捧着秦素又有何用，最终还不是为男人散尽了家财。

他绝不走秦老头子的老路，他苏家会后继有人，灯火绵绵续承下去。

眼见爹地扯犊子一样护着那个小狐狸精，苏羽童也是从小被全部父爱宠着长大的，何时父亲将这种情感转移到了和她一样大的小情人身上。

她气不打一处来，兴冲冲跑上父母的房间将小舒的东西从二楼拉杆上扔到了楼下。

家里佣人不敢拦也不敢劝，苏以豪气得胡子朝天也唬不住苏羽童的执意拆台。

家里一阵混乱，小舒和婴儿的东西扔得楼下大厅到处都是，小舒吓得嘤嘤嘤哭起来，一边啜泣一边拖起地上的旅行箱就要离开。

而倪丽雅，也趁乱在大厅里那一堆堆小舒的衣物上大肆撒欢，在上面蹦着跳着狠狠地快意恩仇。

说她疯吧，她此刻却将仇人分得无比清楚；说她不疯吧，她又如此这般癫狂，毫无往日仪态。

小舒呜呜咽咽地劝慰苏以豪，“豪哥，是我不对，不该破坏你的家庭，你让我离开吧，我去引.产，绝不再打扰你们一家。”

说完捧着大肚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别墅大门，苏以豪急了，大声喝斥，“够了！都给我停止！小童，你别逼爹地！”

“你也别逼我！如果你还像个父亲的话！”苏羽童眼眶都红了，被苏以豪这样的态度气的。

5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父亲，让她极度心寒，为了相处几个月的女人，为了他还没出生的儿子，竟置她们母女于这般田地。

被女儿这样挑衅他的威严，苏以豪怒意冲击得浑身发颤，一个电话拨出去，狠声道：“给几个人进来！”

没一会儿，外面呼啦啦冲进来六个黑衣保镖，立于大厅内门口两侧，十分有压迫感。

苏以豪目及也有些愕然，他家里没备这么多保镖，平时也就两个，可他也没细想。

瞬即命令道：“给我将她俩绑进房间里锁着，严加看守，没我允许不得出来。”

没等保镖们行动，苏羽童双眼瞪圆，无法想象爹地竟找保镖来对她们母女禁足，却死也不肯让那个小舒离开。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抛弃自己和妈妈了，她的世界都倒塌了，连带着三观一起倒塌，她想不通为什么父亲可以如此无情兼无.耻。

就在这时，一个优雅圆韵的女声自大门外绕梁而入，“精彩！实在精彩！”

这般掷地有声的声音如猝不及防地撞击在礁石上的浪花，缠绕着这偌大的大厅让人觉得莫名惊慌。

会是什么人，在这样的时刻竟如此嚣张擅自闯入苏家。

只见六个保镖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迎进来人，一个蒙着黑色面纱的高挑身材的女子款款走进大厅。

她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连衣裙，精良的剪裁和高级的面料包裹着那冰肌玉骨的衣架子身材，使她看起来神秘高贵又气场十足。

苏以豪纵然震惊来者何人，竟敢擅闯他家且态度嚣张，却也迅速作出反应喝止对方，“你是何人？！知道这是哪里吗？竟敢擅闯民宅。”

面纱下的女子红唇一勾，满是嘲讽地似笑非笑，“你还是老样子！”

苏以豪正疑惑对方何出此言，听着声音又有些熟悉，这时，女子身后缓缓走出另一个身影。

他定睛一看，霎时大吃一惊，简直有种闻风丧胆的惊悚……